一回到香盈院,白芍就迎了上来,第一眼注意到了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的青蔲,顿时生了疑惑,再看向安宛,似是一如往常,她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将疑惑按在了心里,走到安宛面前,打算接过她怀里的书。
安宛迟疑了一瞬,把书递给了她,又轻声嘱咐道:“放在书案上就好,我一会儿看。”
白芍点头,低头看了眼书名,那是遒劲有力的四个字——塞下燕歌。
“可是取材于北疆?”
她随口问道。
安宛未答,青蔲却猛地抬起了头,神情急切。
联系以往的点点滴滴还有方才的情景,她捋清了思绪,却更加忧心。
“郡主,你一直记挂着萧公子吧!”
嗯?白芍有些惊愕又茫然,眨了眨眼。
“眼下,他来了京城,你……”
相对于青蔲的慌张急迫,安宛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青蔲,这是我们二人间的事情。”
青蔲张了张口,眉眼间流露出沮丧。
她一直跟随着郡主,当然知道郡主和萧公子在一起时有多么开心,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两人都到了该订婚的年纪,她不知萧公子此时身处何等境地,她只怕郡主受到伤害……
似是看出了青蔲的担忧,安宛神色放缓,拉过她的手。
“相信我,好吗?”
她的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其中荡漾着柔和的水光。
青蔲抿着嘴,点了点头。
一旁的白芍已是傻了眼,想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安宛放下青蔲的手,笑着朝里间走去。
青蔲叹了口气,扯了扯白芍,压了点声音。
“事情要从四年前说起……”
萧景行仰头看着眼前高悬的匾额,漆金的“魏国公府”四个大字已被风雨剥蚀得斑驳,大门前的石雕尽显威严气势。
他的心不可抑制地被诸多复杂情绪填满,又于刹那间定下自己的心神。
他知晓自己为何而来。
在空旷的堂内,他与那个男人面对而立。
上次见面还是在三年前,兰若寺。
明明只过了三年,他却已出乎意料地显了老态,倒不全是因眼角的纹路或是鬓边的白发,更多的是神态的疲乏,三年之前尚且保有的气度与风华皆已化作沉沉暮气。
男人看着萧景行,眼里流露出惊喜与期盼,他张口唤他:“景行……”
萧景行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面容冰冷。
男人闭上了嘴,面上有些无措。
见此,萧景行却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嘲讽。
这样的人,是他的父亲。
萧棣,萧破云的嫡次子。
其父随先帝倾覆前朝,战功赫赫,先帝建周后被封为魏国公。
其上有长兄萧钺,能文会武,被父亲寄予厚望;下有三弟萧汶,才思敏捷,年幼即拜了诗词大家为师。
魏国公以五行入子嗣之名,偏偏他得了个木,文不成武不就,志学之年也未曾开窍。所幸魏国公府人丁兴旺,又早早定了由嫡长子袭爵,他一介散漫闲人反倒过得闲适,四处游玩,流连于酒楼画舫,结交一众酒肉朋友。
待弱冠之年,他拾了轻装,孤身一人前往北疆。
听说那里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峡谷间风声如号,遍地碎石乱走,烽火燃起,边地的琵琶乐舞与葡萄酒一道醉人,更绝的是那西边来的舞女,不知与那扬州瘦马相比,又是何等风情?
他的第一程,是北疆外围的繁荣小城,这里集市众多,新奇玩意儿不少,不过他为的可不是这些。
这里有一座青楼,招牌便是异族舞女,待到夜晚灯火通明,丝竹齐鸣,白天这些言笑晏晏的生意人定是都聚在厅里,手头不阔绰的小贩也得挤在外头,瞪大了眼,只为看上几眼美人的舞姿。
萧棣这么想着,步履悠哉,脑中已是勾勒出了晚上的盛况。
变故突生,一匹马突兀地跃至他身前,他瞳孔骤缩,连忙后退却已是躲闪不及。
枣红马匹前蹄高扬,半截身子全然掀起,却出乎意料地被勒停了。
明亮清甜的嗓音从马背上传来。
“你没事吧?”
他惊惶未定地抬起眼,好似欲燃榴花的身影闯进了视野,少女的裙装绝艳如火,容色姝丽,眉眼宛若经过了精雕细琢,气质是女儿家少有的明朗洒脱,糅杂在一起独特到令人移不开眼。
日光洒落下来,马背上的少女沐浴在一片璀璨中,她瞧见他呆愣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脸上绽开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
不知道萧景行怎么样了。
苏锦双托着腮看向窗外,眨巴了下眼睛。
“娘亲,你再和我说说菱姨吧。”
苏夫人正在一旁穿针引线,听见她的话,动作顿了顿,面上显露出追忆之色。
“妙菱啊……她是我从前见过最讨人喜欢的姑娘了,聪颖活泼,长得比牡丹花还要漂亮,被家里人宠着长大,却一点儿也不娇气,爱穿红衣裳,就好像一团火,教人看一眼就心里暖……”
萧棣年少时就立志走遍大好河山,看尽天下风景,阅了千帆,未曾想第一程就遇见此生挚爱,这便停了脚步,在北疆一待便是两年。
他到底不是生长于此,时间久了有些念家,况且他还想娶妙菱,也是时候带她回去见过父母了。
“只是这样好的姑娘偏偏喜欢上了魏国公府最不成器的儿子,执意要嫁给他,旁人怎么劝都不听,终是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别了宠爱她的亲人,随他去了京城。”
苏夫人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后来呢?”
“后来……”
回京后一切都很顺利,萧棣很快与苏妙菱办了婚礼,他娶了他最爱的女子。
成婚后,他和在北疆时一样,日日陪着她,领她四处游赏。
半年后,她怀孕了。
妙菱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