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想见女儿吗?”
“想!”徐震涛跪在陈金粟脚边,眼睛里有了光彩,“我想见!求求您,求求您,让我见一面。”
徐震涛说着,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小点声!”陈金粟急忙向监牢外看了看,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训斥道。
陈金粟是花钱打点了狱卒才进来的。
为了躲开顾濯,和徐震涛见上一面,他花了不少钱。
趁着顾濯外出办案,他才有机会见缝插针,溜了进来。
和徐震涛这么一对,陈金粟彻底明白过来,这其中无非就是顾家在捣鬼。
“想见女儿?”陈金粟冷笑一声,垂下眼睛看徐震涛。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片乌青,让眼中的情绪变得并不十分明朗,“你想见女儿,就是这样对我的?”
陈金粟说着,将徐震涛的口供摔在他脸上。
写着罪状的纸纷纷扬扬从徐震涛面前飘落,他慌了神,伸手去拽陈金粟的袍子,生怕他一气之下放弃自己。
“陈令史,陈令史,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徐震涛声音颤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我……我鬼迷心窍,我有口无心,我不知道我杀的是陈府的人……陈令史,您饶我一次,饶我一次,行吗?”
陈金粟一动不动看着他,眼神漠然,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
“我真的不知道是您的人,如果我知道,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她一根汗毛。真的,是真的,您相信我……”
徐震涛慌忙解释着,将自己能想到的道歉的话,一股脑扔给陈金粟。
听到这些,陈金粟神情丝毫没变,他定定看着徐震涛,神态漠然。
木离的死对陈金粟来说根本不值一提,除了再初次听到的时候带给陈金粟一瞬惊讶,再没有让他心里生出任何别的情绪。
就像是早上没喝完的粥,随手倒掉一样,稀松平常。
徐震涛双手合十放在身前,虔诚忏悔自己犯下的弥天大错。
“陈令史,我保证,我要是能逃过这一劫,日后我们徐家给陈家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徐家上下任由陈家调遣,您说什么是什么。”
徐震涛汗如雨下,汗珠子流到眼睛里,惹得他眼睛一阵刺痛。他抬手胡乱摸了一下,重新抓着陈金粟的袍子,在他的袍子上留下了汗渍。
“啧。”陈金粟眉头一皱,将袍子从徐震涛手中扯了出来。
徐震涛惊慌而无措,他瞪大了眼睛,急忙伸手去擦。
陈金粟当即退了两步,和徐震涛之间拉开些距离。
“行了行了,”陈金粟不耐烦地拍拍袍子,眉毛压得几乎要和眼睛贴在一起。
徐震涛不敢再上前,他缩了缩身子,两只手颓然搭在身前。
陈金粟透过监牢又向外面看了看,轻咳一声,说话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弱上一些。
“年后就是三司会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吗?”陈金粟眼中带上些笑意,挑起眉毛看徐震涛。
原本落寞的徐震涛当即回了神,眸子一震,脸上有了生气。
“嗯?”见徐震涛迟迟没有回应,陈金粟又问了一声。
“知道,知道!”徐震涛急忙回答,生怕错过这来之不易的瞬间,就错过了挽救整个徐家的机会,“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提陈令史一个字,就算给我上刑,我也绝对半个字都不会说!”
徐震涛信誓旦旦的模样让陈金粟莫名生厌,他眯了眯眼睛,嘴角仍旧挂着虚伪的笑容。
陈金粟缓缓蹲下身来,抬手抚上徐震涛的脸。
徐震涛脸颊不受控制地颤抖,汗珠不由分说顺着脸颊滚下来,落在陈金粟手上。
“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胆敢多说一句话,会是什么下场。”陈金粟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愤怒和恐吓,听起来就像是在诵经念佛,无欲无求。
这听起来波澜不惊的短短一句话,对徐震涛来说,像是涨潮到脖颈,让他快要呼吸不了,却又让他能看到明朗天空触手可及。
“知道,知道,我知道。”徐震涛点头如捣蒜,合十的双手在身前已经抖成筛子。
陈金粟拍了拍他的脸,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盯着徐震涛看了两眼,转身欲走。
“陈令史!”徐震涛眼看陈金粟要走,急忙喊道。
还没说出想说的话,徐震涛先结结实实接了陈金粟一记眼刀,他捂住嘴,眸子在眼眶里颤得吓人。
陈金粟皱眉往外看了看,眼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耐着性子看向徐震涛。
“说。”
这下倒是徐震涛变得忸怩起来,他眉毛撇成八字,满腹委屈抬眼看向陈金粟。
“有屁快放!”陈金粟低吼道。
陈金粟再也压不住眼里的怒火,依着徐震涛这样优柔寡断有勇无谋的脑子,迟早要被他害死。
踌躇许久,他怯生生开口:“我想见见青禾。”
他满眼恳切看向陈金粟。
在陈金粟冰冷的目光里,徐震涛壮着胆子嗫嚅道:“快过年了……”
陈金粟没回答。
徐震涛眼睁睁看着他走出监牢,重新将铁链锁住,不发一言。
他心凉了半截,可他仍旧没有放弃,目光始终追着陈金粟的身影。
就在陈金粟的身影被监牢墙壁挡住的瞬间,他回了头。他的脸在两道栏杆之间有些变形,显得阴森而诡异。
“早晚会见的。”
陈金粟盯着徐震涛的眼睛,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这句话成了徐震涛的念想,他望着小小窗格外的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昼夜没有感情地交替,像是把他的心放在不烫的火上烤。
不致死却活得煎熬。
他仍旧没见到徐青禾,也再没见过陈金粟。
他过得浑浑噩噩,即便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也开始记不清自己在这监牢里待了多少天了。
若不是狱卒们争先恐后地抢饺子吃,徐震涛也不会知道,今天就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