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筷子和碗碰在一起,叮当作响,他心里泛起酸楚。
徐震涛开始怀念起曾经一家团圆、不用看人脸色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一步走错了,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脚上的镣铐,苦笑出声。
到底为了什么……他这辈子到底为了什么……
就在他望着天愣怔出神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有等来陈金粟,却等来了顾濯。
还有他日思夜想的女儿,徐青禾。
“青禾!青禾!”徐震涛哑着嗓子冲上去,却被镣铐牵绊住脚步。
顾濯没说话,她将徐青禾向前轻轻一推。
父女重逢,哭成泪人。
自从徐青禾进了长安城,两人便音信全无,再没见过一面。如今再见却已是这副光景,徐震涛心里苦极了。
他抱着女儿,一遍遍念叨着。
“是父亲不好……”
顾濯别开头去,不看这副光景。等到两个人平静了些,才缓步走上前来。
他将食盒放在徐震涛脚边,而后退回原位,温和开口:“府上包的饺子,给你们尝尝。”
没提施舍、没说关照,顾濯就像是和朋友说话一样温和而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泪水从眼眶喷涌而出,徐震涛再也忍不住了。
他嚎啕大哭,用力抱着徐青禾,哭到快要喘不上气。
顾濯静静看着他,缓缓垂下眼睛。
其实,他今日会来这里,是因为他得知陈金粟已经来过了。他知道陈金粟不会坐以待毙,生怕徐震涛出了什么差错,当即撇下顾府赶了过来。
好在他们都还好好活着,顾濯这才松了口气。
“徐刺史,好好过个年。”
顾濯的声音让徐震涛觉得宛如隔世,他仓促在袖子上擦了眼泪,用力点头。
“过完年……”顾濯拖长了尾音,继续说下去,“只要你活到三司会审那一天,将发生的事情如实说出来,我一定为你请命,让徐家不受牵连。”
顾怜顿了顿,深吸口气,庄重道:“我保证。”
徐震涛当然知道顾濯需要的是什么,他看着脚边的食盒,没说话。
过了良久,在窗外乍响的鞭炮声里,徐震涛对顾濯点了点头。
暮色四合,夜色浓重,烟花一朵接一朵在空中绽放。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红彤彤的灯笼在寒冬里显得格外暖和,街道上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顾家也不例外。
“青盐会包饺子吗?”罗观云满眼慈爱,将饺子皮塞到青盐手里。
“不……不太会。”
往日的除夕夜,都是青盐难得清闲的时刻,她要么是坐在窗边看烟火,要么是早早睡觉乐得自在。
宴春楼的人都知道青盐嗜睡,从来不在守岁的时候叫她起床,也不敢指使她来包饺子。
“你跟着我做,”罗观云将青盐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一步一步慢慢包给青盐看。
青盐手巧,有样学样,跟着罗观云一步一步做,到最后倒也算包出个大差不差的饺子来。
青盐正全神贯注包饺子,听到耳边罗观云用蚊子大的声音嘀咕道:“晚上咱俩喝一杯。”
“嗯!”青盐抿嘴憋笑,语气中尽是兴奋,低声应答。
“你这是什么东西啊!”顾烑发出一声爆笑,吸引了青盐和罗观云的目光。
只见他正指着陆星房手里的面团,笑得前仰后合。
陆星房手里的那团面早就失了白皙可爱的模样,变得乌黑一团,仔细看似乎能看出楞楞角角的形状。
但若说是饺子,那大抵是算不上的。
“还说我呢!你也没好到哪儿去!”陆星房插着腰,指着顾烑手里的东西,脆生生说道。
“我这怎么了!我这正儿八经的饺子。”顾烑将自己包的饺子高举头顶,像炫耀战利品般洋洋得意。
“这么说吧,你这饺子下了锅,没人能吃得着。”顾中明难得凑热闹,出声打趣他。
“父亲,我也觉得我这饺子好,您倒不必给我冠这么高的名号。”顾烑摆着手,满脸受之有愧的谦逊。
“他是说你这饺子下了锅就散了,根本就吃不到嘴里去,”罗观云和顾中明对视一眼,当即拆了顾烑的台。
顾烑尴尬收了笑意,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将自己的饺子放回桌案上。
罗观云被顾烑的动作惹得开怀大笑,陆星房仿佛赢过顾烑,骄傲地对他吐了吐舌头。
“星房过完年,十五了吧?”罗观云看着她温柔问道。
“嗯!”陆星房用力点点头,眼里星星点点,尽是光芒。
“也到了该说门亲事的时候了。”罗观云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往顾烑身上放。
罗观云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顾烑身上,顾烑本想着糊弄过去,却没想到罗观云始终盯着他,颇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
顾烑看了眼始终没说话老老实实包了半桌饺子的顾怜,计从心头起,肚里的坏水翻腾起来。
“哎,顾三,你和弟媳什么时候要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