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丝少年郎的笑意,手里吊着根嫩绿的狗尾巴草,又道:
“不管怎么说,多谢你救了我。”
听到这里,成琴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不必谢。”
“——左右算你欠我的。”
棹竿打在水面,荡起波声,随行舟轻轻摇晃。
面对她斩钉截铁的声色,江宁目光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笑认:“是我欠你了。”
“不过……你对谁都这么生分吗?还是,这就是身为铃兰谷谷主的处事原则?”
成琴直言不讳:“是,我不喜欢欠别人,自然也不要别人欠我。”
江宁微笑道:“以德报德,自是应该。知恩图报,江某必定竭尽所能。”
“可法理之外,又怎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情都能还的。你想要事事清楚,却未必能事事如愿。”他低下声去,顺势瞥到她手中的九连环,顿了一顿,又说,“这九连环环环相套,看起来难分难解,实则有隐藏的规律,只需多点耐心——要不要我告诉你?”
“不必。”
成琴一把将九连环扣在旁边的小木箱上,带着分明泄气的懊恼,便是不愿再解了。
玉竹乍然听见声响,一下坐起来,匆匆忙抬手抹了抹嘴边,迷迷糊糊惺忪四顾,望见不远处桥边繁华的街景,转而不由兴奋起来:“谷主你看,我们到了!不愧是昭州,真热闹诶!”
昭州,位处富水之滨,乃繁华之地。
各地商旅往来,络绎不绝。单是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卖字画的,绒线的,生药的,还有各种吃食,已叫人眼花缭乱。
玉竹抱着药囊步行在成琴身后,左右流连,已与好几人撞肩而过。
正是晌午过后,一行人进到一家酒楼。入座倒茶的间隙,江宁举目四望,免不得问一句:“小二,你们这里一向这么热闹吗?”
那店小二恰如春风拂面笑满脸,招待起人来热情而又很是健谈:“几位可是从外地来的?来的正是时候。有道是‘天上皓月一轮满,便是元夜’,您瞧着各地张灯结彩,歌兴酒浓,已是隆重,却还要属明晚我们这儿芙蓉街的花灯夜市最为热闹。”
“看几位风尘仆仆的,要不急着赶路,不妨多耽搁两天。不过近日四处客满,若您想要找个歇脚的地儿,怕是有些困难。”
成琴不紧不慢品了口茶,微扬起眉:“有多热闹?”
店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笑回言道:“宝马雕车,燃灯如昼,火树银花。人们在高百尺的彩棚下踏歌而舞。年轻的女子亦可自由出行——猜灯谜、听凤箫、赏圆月,觅得有情郎。”
玉竹在一旁听着,双手撑起脸,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已是一脸向往,甚至于眼前已浮现出一幕灯火通明,人潮夜游的喧嚣街景。
但听得店小二的话音刚落,堂中一下醒木拍案的惊响,却是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有客在座下扬声接口:“孟三,今儿又带了什么画啊?”
那位被称作“孟三”的男人一身深色长袍,说书先生一样立在桌案边,置在一侧的木架上还挂着一幅未展开的画卷。
经由他手中合拢的折扇一点,画卷铺呈开来。成琴随众人定睛瞧去,却见画里画的是一位身着异服,侧目回首的年轻姑娘。
孟三慢悠悠摇起扇子,朗声道:“今日,孟某邀各位共赏的,便是这一幅——《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