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胡诌,卖得画也登不上台面。杜家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杜夫人,心地善良,乐善好施,为城里做了不少好事呢!”
元夕将至,附近的客栈果然四处客满。
依照店小二的指引,一行人沿街穿巷,顺利找到了杜家。
前来开门的是一位老管事。
江宁拿出陆商交给他的书信,不过稍作等待,管事就将他们热情迎了进去。
却说这位杜仲,是昭州赫赫有名的画家。
也因此,当地知府特地提前交代他完成一幅《元夕春景图》,好呈作贺礼,献给来此巡访的大人。
连着两日,杜仲都在闭关作画。
适逢有客来访,杜夫人便派了一位丫鬟领他们先在府内参观。
亭台轩榭,九曲游廊。
远远地,丫鬟指向别院一处竹帘遮蔽之所,芭蕉叶片在窗前舒展。她介绍:
“那儿就是我们姑爷的书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平日里只有夫人可以进去。”
玉竹听了,郑重其事点了点头,仔细瞧上那么几眼,小心翼翼凑上来问:“你们姑爷的画,很有名啊?”
“那是当然!”丫鬟很神气,“千金难求呢。”
经过花园,又见满园的桃花盈盈立枝头,煞是明艳。
丫鬟又道:“我家夫人爱花,更精通以花点茶之道。煮出的茶汤留香而不减茶韵,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成琴听这小丫头一口一句“我家姑爷”、“我家夫人”的,一路听得好生无趣,抬手向别处,忍不住悄悄打起了呵欠;江宁在一旁瞥见,轻移开视线,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
却说正在成琴兴致索然之时,一行人又步行到了一处院中。
白墙灰瓦的一间平屋,想来因为偏僻,所以显得格外清幽。
“这是我们姑爷的画室,里头陈列的都是他曾经的画作。平日里我们都不常来,只会定期安排下人打扫。”
丫鬟说着,率先推开门进去。
只见各种卷轴画册率先入眼,色彩精妙而运墨精微;素雅有之,艳丽亦有之。
很快,玉竹就被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悉心凝视,不由驻足问:“这画中画的是谁呢?”
眼前的女子姿容清丽,而姿态端庄,虽在画中,却栩栩如生。螓首蛾眉,跃然纸上。
那小丫鬟闻声回头来一看,方了然道:“那就是我家夫人了。还是我们姑爷早几年前画的,夫人很喜欢,一直挂在房里。前几日才刚叫人拿出来,重新裱褙了放在画室的。”
成琴听着叙述,踱步到画前,扬起头来,倒是同样欣赏起了这位画中美人。
另一边厢。
就在他们方才经过的那片浓荫下的书斋里,杜仲终于执笔起身。
他俯看着眼前这一幅《元夕春景图》,左右端详思量后,才最终满意地放下了笔。
“都说元夕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怎么到了你这儿,反倒比平日里还要难得一见。”
见夫人此时端来一盘茶点,如此嗔怪之言,杜仲听了不由宠溺一笑,开口轻唤道:
“佩兰。”
两人默契相视一笑。
杜夫人放下茶点,走近案前静静欣赏起了这幅刚完成的画作,末了,不禁由衷叹道:“美,真美。”
她转过头来,看向杜仲,柔声道:“杜郎,你知我不爱去那花灯夜市上凑热闹,却喜欢极了你笔下的烟火长街。”
隔着点距离,她留意到近旁几只瓷碟里有一种未用尽的正红之色,只觉色泽明艳有别以往,亮丽而沉稳,遂伸过手去——
“这是……”
指尖在最前头,将将触及,她却猛然感受到一股隐约浮出的灼烧之意,仿佛被烫了一下,惊异之余,连话也忘了说全。
“哦……”杜仲正在逗架上的画眉鸟,寻声看过来,笑道,“这是上等的丹砂,是知府大人特地为这次作画准备的。以此赤色绘画,色泽就会经久不褪。传说,它还有辟邪驱鬼之效呢。”
佩兰静听着,悄然收回手而藏于袖中,似又想起什么,转头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还有茶在外头煮着,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杜仲忙拦下她:“这种小事,交给底下人去做就好了,夫人何必亲自劳神费力呢。”
“今冬难得收来的雪水,我恐怕她们粗手粗脚的给糟践了,还得亲自来才安心。”
杜仲温柔一笑,却是无奈摇摇头,揖起双手让开步来躬身拜道:“那可真就有劳夫人了。”
佩兰娇嗔看他一眼,眉梢含韵,转身走出了书斋。而后一路行步匆匆,确有心事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什么。
深思间,背后传来的一声“夫人”却将佩兰吓了一跳。其实不过是有丫鬟在称唤她,只因四周太静,而她心中又很不平静的缘故,倒难免显得杯弓蛇影了。
佩兰不由抚上衣襟,定了定神,认清是自己派出去接待客人的丫鬟,见她身后还跟着那一行人,瞥过一眼,倒像不惯见生人似的,侧身吩咐道:
“告诉东厨,就说有客来访,叫他们晚上多花点心思来备菜。”
说罢,便朝着江宁他们含笑微一颔首,娉婷离去。
佳人倩影,眉眼如黛。玉竹看着方才只得在画中一见的杜夫人,如今就在眼前,目光跟随那远去的背影,不由地有些痴了:
“真美……比画上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