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深在外面兜了一圈,终于回到会场里时,遭到了整个剧组的热烈招待。
从副导演最先发现他开始,几乎每个遇到的人,都要拉着他喝上一杯。
他早有准备,拿着兑了水的酒瓶一路喝过去,人确实没怎么上头,就是七拐八绕的,硬是差点在这百来平米的会场里迷了路。
待到终于摸上属于自己的座位,重回舞台的夏以寒已经又唱完了三首歌。
“小姑娘临场反应可以,还带了plan B来,是个有经验的。”身旁的制片人酒足饭饱,这会也盯着台上人和他闲聊。
言深随口应一声,只觉得酒劲后知后觉地冲了上来,兴致恹恹地懒得说话。
制片人兀自继续感叹:“就是这新换的吉他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谁手里见过似的……”
原本眼睛已经半眯起来的言深,闻声像是被椅背弹射起来,抄起桌上的酒瓶给他满上:
“咱俩加一起也认不全一张简谱,就别掺和人家音乐人的事了。”
制片人听乐了:“是这个理,喝酒。”
来帮忙传菜的餐厅领班是言深的粉丝,经过时恰好听到这段对话,略加思索后,转身去台侧对夏以寒打个手势。
恰逢一首歌唱完,夏以寒小跑过去,小心地问她是不是演出有什么问题。
领班忙摆手:“唱得很好,就是想问你会不会唱粤语歌?言老师是在南方长大的,听粤语会亲切些。”
夏以寒面露难色:“我粤语歌唱得少,只有一首记得谱子。”
“那就唱那一首,加油!”
领班还有事忙,甚至连唱什么都顾不上问,便直接拍一拍她的肩,将她推回了舞台。
夏以寒脑子还有点懵,但既然得了甲方的需求,就只能循着记忆,拨动琴弦弹出记忆中那首歌的前奏。
许久未弹这首曲子,未免有些生疏。
她怕出错,便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指尖的动作上。
也正因此,她始终未曾注意到,在自己的正前方,那个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言深,自曲调声响起,便沉默地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没兑水的烈酒。
*
一首歌不过五分钟时间,夏以寒由于紧张,一直盯着眼前的话筒,神色紧绷地唱完。
直到哼出记忆里的最后一个字,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手中随意地弹奏着过门,视线重新投向台下。
一道突兀的男声却在此时响起:
“错了。”
夏以寒吓了一跳,目光茫然地在嘈杂的会场里晃过一圈,没能找到声音的来源。
“抱歉,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她小心地起身,凑近话筒发问。
“我是说,你最后还少唱了一句。”
言深从离她直线距离最近的座位上起身,身形微晃一下,却又无比矫健地跳上舞台。
动作掀动周身的空气,带来几分酒意。
夏以寒察觉到他的醉态,下意识后退几分,拉开距离的同时,也将立麦的位置让给他。
言深不客气,抬手扶过麦架,熟练地接上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
“你还嫌不够,我把这陈年风褛,送赠你解咒。”
低沉的声音像个无形的抓手,将会场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喝彩声接踵而至,就连在后方喝得舌头大了一圈的江波也困惑地开口:
“认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哪首歌唱得这么好啊?”
言深难得露出腼腆的笑容:
“谢谢,毕竟是喜欢的姑娘教的。”
“……”
正蹑手蹑脚地试图让自己退到众人视角之外的夏以寒,闻声差点平地绊一跤。
她只记得面前这位影帝前段时间还因为零绯闻被夸上热搜,什么时候有了恋情进展?
在心里盘算自己吃漏了什么瓜只用了半分钟,很快她便发现这个问题并不值得思考,因为台下的诸位和自己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
“您的意思是,您现在是恋爱状态?”短暂的沉寂之后,台侧一个记者小心地开口。
“不是。”言深断然反驳。
台下众人显然松了口气。
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又继续开口:
“只是喜欢过而已,后来……”
他的话停顿在这里,像是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台下的记者因此有了行动的机会,纷纷挤到台下,手中的相机几乎要扬到当事人脸上。
闪光灯晃进眼睛里,惹得他眯一眯眼,再睁开时,看起来倒是清醒了许多,露出近乎自嘲的笑容:
“后来啊,是我不要她了。”
沉稳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递出来,扎实的台词功底,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没有被误解的可能。
现场终于完整地安静下来,一时没有一个人敢先开口。
最终是众人身后传来的急促声音打破沉默:
“不是不是不是。”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推开餐厅大门走进来,大步迈上舞台的同时,还不忘在百忙之中为近距离看热闹的夏以寒留下一句低语:
“辛苦帮忙把人扔到后台。”
夏以寒没听明白,目送人继续前行时才反应过来,他是经常出现在路透视频里的,言深的经纪人乔刚。
这位金牌经纪,在圈内一向以“四两拨千斤”著称,夏以寒先前不明白这句评价的来历,此时却瞬间了然。
乔刚在舞台正中站定,看出言深正在因为被打断而愠怒,却只安抚地笑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原本紧握住立麦不撒手的言深,居然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不仅听话地松了手,还踉跄着要离开。
乔刚手快地扶他一把,将人一路送到夏以寒面前。
“随便扔到哪个没人看见的地儿就行,其他事交给我们处理。”
“……”
夏以寒没法再装没听见,只能诚实发问:
“你们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