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昔欢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她退后两步,拿出手机查看。
【那个叫江燃的,你务必把他带走看着他,不能让他把事情闹大】
陈昔欢偏脑袋看了江燃一眼。
这人的确不太安分好管的样子。
那边时峥不耐烦地吼了江燃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栗玉瑟缩地往陈昔欢身边挪,陈昔欢拍拍栗玉的手,觉得这男生嗓门真洪亮。
江燃语调拖长,散漫道:“气大伤肝,回去喝点下火的。”
时峥艹了一声:“真是活该你无家可归!”
江燃耸耸肩膀。
时峥朝栗玉一扬下巴:“走!”
栗玉依依不舍地从陈昔欢的伞下离开,亦步亦趋跟着时峥走,时峥见栗玉淋着雪,他自己也没带伞,又低低骂了一句,然后脱下外套扔到栗玉头上:“少废话,穿着!”
栗玉快吓哭了,忙不迭把他的衣服抖开裹在外面,这么大雪,时峥里面只有一件卫衣,栗玉很想问他冷不冷,但一想到时峥让她少废话,栗玉只得默默把话咽回去。
陈昔欢没立刻离开,而是牵着发财走到江燃身边蹲下。
她倾伞,为江燃挡住风雪。
江燃撩起眼皮,对上陈昔欢干净到极致的瞳眸。
发财绕到江燃面前,前爪搭上他的大腿,和陈昔欢如出一辙地盯着他。
江燃有些想笑:“你们俩干嘛?”
陈昔欢用手机打字给他看:“你没地方住吗?”
江燃面色一沉,语气也冷:“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昔欢继续打字,江燃边等她打字边看。
“你可以去我家。”
江燃:“知道我是谁吗?”
“淮林一中高三男高中生,江燃。”陈昔欢打出他的身份和姓名,“你和栗玉同班,她叫我姐姐,你也可以叫我姐姐。”
姐姐。
还没人敢当江燃的姐姐。
江燃笑出了声,语气桀骜不驯:“你既然这么爱当姐姐,淮林一中那么多弟弟,你随便挑,别管老子。”
陈昔欢抿唇,觉得这弟弟真难办,明明都没地方去,还被朋友抛弃,怎么还能这么嘴硬?
发财和江燃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当时陈昔欢能直接把发财捡回家,但江燃她捡不动。
江燃观察陈昔欢的表情变化,见她认真思考,问道:“你家在哪?”
陈昔欢输入一行地址给他看。
江燃脑袋一歪,好整以暇地问:“为什么要我去你家?”
陈昔欢想了想,打字:“想有个人陪我。”
这是实话。
当初捡发财,是想发财能陪陪她,但她和发财都不会说话,家里总是听不见声音,陈昔欢有时还是会觉得空荡孤单。
老天不给她说话的能力,却让她能听见,陈昔欢时常觉得她像个逛青楼的太监。
要是能把江燃捡回去就挺好,正好江燃跟发财一样,她给他地方住,他说话给她听,最重要的是,正好还能看住江燃,他做什么都逃不开她,可惜江燃不太愿意。
女孩儿单手托腮,白皙面庞流露出懊恼,无意识撅着嘴,眉眼似嗔似怨,江燃仿佛看见她的心事,她不会说话,就算有万般心事,都无法表露。
江燃又问:“你家里几个人?”
陈昔欢打字:“我一个人,还有发财。”
发财在一旁安静卧着。
江燃心念微动,还在犹豫。
陈昔欢看出他的动摇,连打字都顾不上了,生怕江燃拒绝,眼睛亮晶晶的,匆匆用手语比划:“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看我把发财养得多好啊!
真奇怪,她明明不会说话,但江燃从那双剪水杏眸里看见了她的承诺。
什么人啊,才见过几次啊,就这么轻易许诺了。
江燃偏头,胳膊肘闲散撑在膝盖上,曲肘抵着太阳穴,笑容痞帅,不怀好意:“你真知道我是谁?”
巷子另一头,那把刀还插在墙砖里,刀柄积雪,掩盖血色。
清白月光随大雪肆意倾泻,陈昔欢整个人都围着柔和洁白的光晕,卷翘睫毛上下忽闪,犹疑不定。
江燃多看了两秒,目光扫过她清丽温柔的面庞,垂头嗤笑一声,劝她放弃的话就在嘴边,陈昔欢把手机递过来——
“如果你是离家出走,那你还是回去,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如果你无家可归,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江燃声音猛地顿住,怔愣片刻,掀起薄薄眼皮,黑沉沉的眸子锐利刮过陈昔欢,泄露一丝掩藏好的狠戾,嗓音粗粝:“我再说最后一遍,别管老子。”
陈昔欢盯着他眉尾的伤,目光坦然,完全没有被江燃刻意吓到。
吴老大都怕,她不怕。
陈昔欢单手在包里翻翻找找,找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向前倾身,轻轻按在江燃眉尾,洁白纸巾瞬间被血洇透。
淡淡的馨香气萦绕在江燃鼻尖,温暖宜人,陈昔欢精巧的下巴近在眼前,粉嫩唇瓣,挺翘琼鼻,晶莹清澈的杏眸,江燃挪开眼,头也偏开,挥手拂掉陈昔欢的手。
“行了。”江燃语气清淡。
陈昔欢把用过的纸捏在手里,剩下半包纸巾塞给江燃,无声叹了口气,给江燃打字:“走吧。”
江燃暗暗磨牙,怀疑陈昔欢是不是耳朵也听不见。
要不怎么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想到这,江燃压低声音,试探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陈昔欢克制住一个白眼,单手在包里翻翻找找,摸出来一张蓝色卡片——残疾人证。
江燃看得分明。
一级言语残疾。
陈昔欢指尖点了点卡片,又打字给他看:“言语残疾,我的听力没有问题。”
多真诚的人啊。
好像她拿出来的不是残疾证,而是荣誉证书。
她说她一个人生活,这么简单的人,该如何在这世道中独自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