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因为常年晒不到阳光，积雪可以在这里长久不化，道路湿漉泥泞，没有什么体面人愿意踏足这里。
陈昔欢把发财放在家，有江燃看着，她一个人来到后街，脚步笔直走向田愿服饰的铁皮卷帘门。
还是熟悉的敲门节奏，窗帘拉开，扑满灰尘的窗户透出模糊黄光，不一会儿，女人趿拉拖鞋的踢踏声长一声短一声响起。
卷帘门“哗啦”卷到一半，里面的田愿双手抱臂，裹一身厚长绒的睡衣，黑色卷发如海藻般散落，白皙明艳的脸庞上有一抹鲜亮的红唇。
田愿打了个呵欠：“快进来，外面冷死了。”
陈昔欢弯腰钻进去，田愿往外看了两眼，确定没人跟上，才把卷帘门放下。
这是一间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靠墙有一张很舒适的长沙发，旁边是三台小太阳同时散发温暖的金色光芒，茶几上横七竖八躺着各种牌子的啤酒瓶和易拉罐，电视在静音播放足球赛。
陈昔欢坐在沙发边上，烤小太阳烘手。
田愿把窗帘合起来，慢步挪到陈昔欢身边，她走路并不如她明艳的面庞般摇曳生姿，反而一瘸一拐，重心都放在右脚上。
田愿是个跛子。
据说是初中时和人打架，不小心伤了右脚，本来及时治疗是能治好的，但是田愿没钱，就这么落下了病根儿。
陈昔欢总觉得很可惜，要不然就凭田愿的长相和身段，去当个模特，走T台，多好。
田愿看了她的比划，还笑她可惜，要是陈昔欢会说话，就该去讲脱口秀，没心没肺的，多好。
“你带走的那个小孩儿怎么样了？”田愿坐到陈昔欢身边，在一排易拉罐里挨个摸了一遍，找出一个还有酒的，顺手抠开递给她，“最后一个给你了，够义气吧？”
陈昔欢接过，仰头一口气喝了一半，面不改色地递给田愿，稍抬下巴，意思是剩下的给你，够义气吧？
田愿笑了下，仰头抿了一口，边看陈昔欢比划手语，边从沙发缝里摸索。
陈昔欢手语说得很快：“这小孩儿怪可怜的，我不想让他走了，要是他愿意的话，我继续养着他也行，他还能帮我看狗，不算全无用处。”
田愿细长的眉梢微挑：“养个人，怎么你说起来跟养发财一样简单？”
陈昔欢比划：“他挺懂事的，还给我爸妈帮忙送外卖，临走时又给了一万块钱，给了这么多生活费，我总不能真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不管他。”
田愿终于摸到了想要的东西，手中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包软中华，磕出一根先问陈昔欢要不要。
陈昔欢点点头。
田愿边点烟边说：“你要养他我没意见，不过先跟你说好，他不是个省油的灯，总和田舫混在一起，怕田舫又惹事，所以前段时间才让你帮我看着他。”
陈昔欢深深吸了一口烟，在尼古丁的刺激下想了想，向田愿比划：“他挺乖巧的。”
“咳咳——”
田愿头一回让烟给呛着。
“他乖巧？！”田愿的美眸中流露出震惊，“你确定这个词是用来形容他的？”
陈昔欢点点头。
就是很乖巧啊，秋衣秋裤也穿，说给上药就上药，让送外卖就送外卖，大门一锁就自己在家玩，大门开了就带发财出去遛，动不动就红耳朵……
多乖巧啊。
“算了算了。”田愿闷了一口酒，“你都想继续养他了，再有什么其他惊世骇俗的想法我都能接受。”
这一茬就这么揭过去，陈昔欢今天不是为了江燃来的，只是顺道提一下，两人今天主要是来商量田愿服饰的春装。
虽然现在尚在隆冬，但春天的时装往往比春天来得更早。
“田愿服饰”只是一个门面，田愿的主营业务是一家名叫“万物生”的淘宝时装店，这间平房后面有一个巨大的仓库和摄影棚，田愿身兼店主和摄影师，陈昔欢是她的模特，有空也会来帮忙发发货。
新一批春装前不久到货了，田愿要拍模特图，准备新衣上架。
陈昔欢开学就是大三下学期，课很少，计划先来田愿这拍图，等忙完这一阵再牵发财去奶茶店兼职。
两人商定好时间和拍摄方向，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以后了，茶几上又多了好几个空瓶易拉罐，地上散落一地烟灰和烟头。
差不多了，田愿看一眼时间，对陈昔欢说：“才十点，时间还早，去吃个夜宵？”
陈昔欢回家后赶着来后街，没空吃晚饭，这会儿也饿了，于是点点头。
后街出去就有一条街的夜市，烧烤炸串、炒米炒面、冒菜熏饼……什么都有，种类很丰富。
江燃出门前囫囵喝了一大碗牛肉汤，还有一张饼，胃还顶得慌，就只要了一瓶啤酒。
田舫点好菜，把菜单给烧烤店老板，笑着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改吃斋了？”
江燃喝了口酒，看了眼时间：“滚，着急找我干嘛？有屁快放。”
“你是急着干嘛去？”田舫纳闷，“以前我就算扯俩小时的淡你都不会不耐烦的。”
江燃凉凉看他一眼。
以前是不急，但现在他寄人篱下，要是陈昔欢回去发现他不在，那他就解释不清了。
想到这，江燃连酒杯都放下了。
一身酒气回去照样解释不清。
江燃还夺了田舫的烟：“公共场合不能抽烟，你有没有素质？”
田舫瞪大了眼睛：“你他妈消失一个月不会真出家了吧？”
江燃没说话，只是灭了烟，防止一身烟味解释不清。
田舫咂咂嘴：“算了，找你来是商量正事的，吴老大你还记得吗？”
江燃凝神想了想。
吴老大，就是那天在后街主动找事的那个大金链子，也是打了那一架，陈昔欢把他带回家了，要是陈昔欢见到他打架的场面，估计会很害怕，更别提收留他了。
田舫愣愣地看着江燃陷入回忆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让你想吴老大，你想什么呢？”
江燃回神：“没什么，吴老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