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每一次的悲伤和喜悦都能牵动他心里的波澜，就像他身体里的一个元素无从丢却。
还记得十年前那场国本之争，当时他十五岁，陈询才是十岁，他懂的自然比陈询多得多。当时陈询刚刚丧母不久，也无心情关注这事，只有他从清王睿被害致残、卢王淼暴毙当中看出，一个没有依靠的皇子身处的境地有时连庶人也不如，何况卢王淼还有裴氏这个大族在身后扶持，也不能逃过被算计。尽管清王睿和卢王淼两人的遭遇被皇帝下令不许议论，可又有多少人在这两次变故中改变了处事方式，比如陈询常受教于陈睿，原本谨慎的性格越发谨慎了，如今连想娶一个中意的女子，也思考再三不敢轻举妄动。齐斐扬能做的就是吸取他人教训，更加小心护着他。
齐斐扬却很果决：“殿下要谋事，就要有取舍，此女即来，您先好好待她，若她有歹意，直接杀了。”
“杀了容易，但后果现在就能预见。”陈询沉思，”不过，到那时也许两虎相争，已有一伤。”
“对，太子与贵妃相持，最后终有结果。殿下选择依附贵妃，所担风险不亚于敏王和据王，而陛下对殷氏也没有放心过。这也是殿下的优势。”
“是啊。父皇从未忘记当年的殷贡妃和前太子，连我也看出，父皇宠爱殷贵妃，除了真的喜欢她，很多是因为还有一些殷氏异姓党羽持横朝野，欲要快速除之，免不得再起杀戮。父皇虽然疑心重，可不想再有杀戮。所以这二十年来，父皇削夺了几个与殷氏来往密切的地方大吏，并未斩草除根。如今叶卯辰保持中立，让自己过得四平八稳，殷长原骨子里还是商贾，成不了气候。只是为何父皇还要抑扬相成，对殷氏忽冷忽热，外面还有人说，父皇现在要斩草除根？”
“殿下还记得清王殿下说过，殷氏这几年买官卖官、插手政务，陛下明着不动声色，实则有另外的打算。楚王讨封地未得恩准，如今去南域采办，看似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可知如今朝廷除了边患，还两件事惹人注目，一是潍水河拓道，二是修建含乐宫。楚王参与含乐宫修建，不是一日两日了，这采办自然要与工部、户部联络，有时为了调配民工还要找兵部。楚王为此常去这三部，自然人头眼熟，日子长了对楚王好处多。陛下这安排看似将楚王置于边缘，其实不然。如果真的利用殷氏废太子，一箭双雕，为日后立楚王做准备，陛下可谓用心良苦。”
“所以，我要谋事，终不得顺畅。其他不说，我和九弟手足情深，若日后他想做太子，我再谋之，我与他必不得善果。”
齐斐扬也想到这层，陈询与陈鉴可是在襁褓中就建立的亲情，如果皇帝真要立陈鉴，陈询必支持。但他很确定陈鉴无谋权之心，纪悦妃更不愿意卷入其中，其中的缘故他也听说一二，只是这些都是讹传，他不会在陈询面前说起。
陈询始终觉得不妥，有些烦心，只挥手道：“说这话也太早。东宫还有主，未禧宫步步为营，到现在我求的还只是个自保。”
齐斐扬眸光烁烁：“如果殷贵妃真的将太子废掉，殿下也不争取……”
话刚落，忽然见张晁和忠玉进了庭院。
“殿下，您真的要纳妾？”张晁不待近前，就急着问，一旁的忠玉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陈询很诧异：“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属下刚去须岩巷，就听有人说贵妃娘娘将身边的一个宫女赐给殿下，然后又听人说殿下不好女色，这侍妾将来如何如何。属下办完差事，就赶来询问真假。”
忠玉也道：“奴婢在府里，没听殿下说只言片语，刚出门一趟，也听很多人在议论这事呢。”
齐斐扬道：“想不到殷贵妃这样快就把消息传出去，这些日子，穆王府要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陈询冷笑道：“皇子纳妾谁会当成噱头——看来我不纳妾不行了，还要纳得全京城人都知道。”说完，脸色已恢复如常，也不容张晁和忠玉多问，两眼只朝张晁身上觑了觑，问：“都一个月了，你这婚服还舍不得换下？”
他问得甚是正经，张晁这才讪讪道：“属下那娘子管得紧，连日只许住在家里，连二门也不能迈出。还说，婚服是殿下赠与，日后也无机会穿，便交代我多穿几日。今晨属下惦记殿下的差事，没来得急换就出来了。”
“难怪，这喜服也就在新婚穿一穿，她这般节俭，也是我穆王府调教出来的人——嗯，只因新婚燕尔，你真惫懒一月都不来我跟前当差？”陈询继续闲闲地道，“早知我晚点给你完婚，好歹我嘱咐的差事也有着落。”
张晁最怕见到陈询面无表情的样子，深知他越如此心底越是翻江倒海，也很担忧陈询遇到什么麻烦，更不敢再问纳妾一事，只得将今日的差事叙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