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栾庆这样对陈询不恭的禁军将领不在少数,陈询司空见惯,这回严厉呵斥道:“华州叛变,接着还会有其他州叛变,国破家亡就是如此。你们只知谄媚陛下,不知此去将面临何种危险。你们不思量怎样护送陛下,却在此谗言诡语,你们食朝廷俸禄,陛下陷入困境,你们却还在馋惑君上、勾心斗角,怎不为此感到羞愧!”
他拔出剑,指着上阳城方向,对栾庆道:“请回禀父皇,江河破裂,狼烟四起,太子询不堪当逃兵,奏请父皇回京。父皇如责诘,太子询在杀尽叛贼后会到离宫负荆请罪,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栾庆以为太子只会鬼鬼祟祟,没想到刚才一番话居然义正词严。但见柴泊眼噙泪花、脊偻局背郑重伏地跪下:“天子之孝在于安四海。局势紧迫,请太子殿下立即回马京师,已安圣心!”
栾庆更没想到柴泊当着他的面如此表态,是对他此行最大的蔑视,他在不知所措中上马掉头就朝车队前部跑去。
渲染在黑色夜空下的的钟毓桥,形只单影。
不知不觉乌云密布,烟雾涌起,有大雨来临,哗哗风声几欲吹破驾仗间的旌旗帷幔。白天和煦的暖气被冷风全部吹走,只余下寒气盘旋在山谷间。顷刻间,大雨飞至,豆大的水滴划过天空,溅落在疲惫不堪的人和马身上,引起一阵阵尖叫声,直到一些有人钻进车厢嘈杂音才在雨里听不见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这波雨势才有所减弱,又渐渐停了。大雨延误了过桥进程,但对于来说陈询有种“天助我也”的欣慰。
这时,从车尾传来马蹄声和断断续续的人语声,陈询立于马上循声望去,好像有几十名禁军接到命令要去周围的村寨寻柴火。这大雨倾天覆地,有很多马车也被淋湿了。
不一会人,那些寻柴火的禁军就散了。但他目所及之处,又出现一队人马。在这漆黑的夜空所有的事物看不分明,只能用耳朵辨别周围情况。须臾,那队人马掌起一盏琉璃宫灯,这团灯火置于茫茫山谷间显得格外渺小。
陈询盯着那对人马出神。突然,张晁独自一人奔来,直到他跟前才道:“殿下,是很多禁军喊饿,杨将军要求各卫将军寻柴火就地做膳。萧将军也到了队尾,协调相关事宜,刚才车尾带领将士寻柴火的就是萧将军部的。”
陈询点点头,手指前方:“嗯。——前面是何人带领?”
“是楚王殿下带领。”
陈询想,杨开甲、萧玉方都辗转到了车尾,御驾前几无得力将领,为何陈鉴也来到车尾?陈鉴是不是想再见见自己?毕竟栾庆一个时辰前就走了,他说的话陈鉴一定听到了。他既然敢说出来,何惧再有人来非难。他冷笑,握在手掌里的马缰被扭成一团。
须臾,他隐隐听到那队伍中人说,原来有负责后路的清道使回报,说距离銮驾五十里处又发现一群华州百姓以及数百名京城逃难百姓,为此皇帝深感厌烦,不再善待百姓,要求陈鉴和萧玉方带领禁军持械强制驱赶。
他也不避嫌,只问张晁,“华州百姓没朝京城方向去吗?”
“听说毓漓馆驿里,郭大人让禁军与华州百姓争抢粮草,结果是人数众多的百姓与禁军不分胜负,两边相持不下,华州百姓虽得一半粮草,却死伤很多,禁军有十多名受伤,这并未平息华州百姓的怨恨。他们被禁军轰走后,没有离开毓秀山一带,以为这荒芜的山谷里只有毓漓馆驿才有栖身地,而毓漓馆驿距离越黔馆驿一百多里,他们平均每人分配抢到的粮食只够一顿,走到越黔馆驿至少一天。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朝越黔馆驿而去,这势必要避开御驾绕崎岖不平的山道,又增加了行程的艰难。可刚走出毓秀山就遇到从上阳城里逃出来的百姓,双方谈起京城的局势和有关滔关的传言,又无心再去京城了,于是他们一起才朝越州方向而来。”
陈询沉默片刻才道:“孤知道了。”旋即抬眸,“孤领旨清道后方,当立即前去劝阻百姓前行。有谁愿意随孤前往?”
张晁领会,大声对随从道:“太子口谕,你等立即去车后清道!”
说话间,陈鉴已带随从骑马立在他们跟前。
昏黄的灯火下,他们第二次无声的对视。
陈询挥手屏退左右,独自拍马朝陈鉴靠近。那几位原本伫马立在陈鉴身边的侍卫见状退后十步。
“楚王,现銮驾在半途,父皇龙体有恙,你当留守御前伺疾,后方安全,孤去处理便是。”陈询这些话说得淡漠无味,仿佛似在叙述与己无关的事,而音腔里的疏离明了。
陈鉴冷哼一声,“难得听到太子说这些话,可我听来怎这样不真实?太子不是想不请旨就回京么?”
陈询闻得他言下有刺,也不恼火,依旧面容平和,手心里的缰绳僵硬略带皮毛小刺,仿佛被他深深嵌入皮肉里去。陈鉴真无算计,他说陈询打算回京了,说明栾庆正是他收买的人,那么可以证明栾庆到车尾责问他,是受陈鉴指使,而非皇帝。刚才站在他身边的李垣都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不自知,他在玩弄心术上如此的肤浅。
“你多想了。你我各负其职,你来不就是提醒我要恪尽职守?我也提醒你一句,难道不该?”
“哼!太子有了二心,与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孤看到京城百姓尾随銮驾,才要回头查看。楚王前来,不也是为了父皇着想。既然都为朝廷着想,何必说得如此生分。”陈询居然笑道,“孤刚才让栾将军回去禀告父皇,孤也未曾离开队伍,孤在等父皇的旨意,孤又何来私自离队之说。”
“那么,柴翁——”陈鉴看住柴泊,他仍喊他柴翁,还存有几分敬意,“柴翁是不是也得了父皇旨意,才对太子说天子之孝在于安四海?”
“回殿下,老奴并未得陛下旨意。是老奴为时局难过,请求太子殿下善后京城百姓。”
柴泊异常平静,静得陈询不由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只说他俩针锋对麦芒。论心机陈鉴不是陈询的对手,而他们秉性里的那份情怀,在乎的利益和情感,注定两人的关注点不同。但陈询归为殊路同归,陈鉴
“有句话,一直想问你——”陈鉴好像憋了很久的一口气,从无发泄的机会,也似乎预感到陈询今日将一去不复返,而未来只能与他兵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