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给这座丛林赋上生气,它不再如昨晚那般阴森吓人。
郑言的身子也烫得吓人。
陆禾只小寐一会儿,便被刺眼的眼光叫醒。火堆已然全灭,只剩一堆灰烬,身上的衣服也全都干了。
只是郑言那边,却没了动静。
他仍是光着身子蜷缩在那里,陆禾把棍子上烤干的衣服取下来随意一扔,看到盖在他身上的那层布料竟然在抖,才意识到不大对劲。
过去把郑言翻过来,见他嘴唇发紫,脸色发白。身上烫得跟火炉似的,口中模模糊糊喊了一声冷便再无声音,接着气儿便微了。
陆禾冷漠的看着他,她是多么希望此刻看着他死掉,可是周琅芳那维隆的肚子刺着她的心,她慌了,摇着郑言。
“你别死。”
干巴巴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可她的眼泪却不自主的落下。
她想起自己死去的那一瞬间,她在冰冷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气若游丝的看着敞开的大门。凡人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升起一丝求生欲,那时她想,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过来抱着她,跟她说:你别死。
寂静的院子,除了她再没有任何生命。
陆禾咬着牙,源源不断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片不知尽头的树林,不见源头的溪水,只有她和郑言两个人,她突然很恐惧又回到孤独绝望的心绪中。
声音再也无法平静。
“郑言!郑言!你不要死!”
你死了,我还怎么去把齐王夫妇弄死!
你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连求生的勇气都没有!
“郑言!郑言!你醒醒!”
不管呼唤多少声,郑言始终没有反应,只浑身哆嗦着。将眼泪憋回去,陆禾把衣服全裹在郑言身上,然后把他抱进了怀里。
这个人平时都是高昂头颅,冷漠而又蔑视的对待每一个人,他阴沉又刻薄,比浑身都是毒液的蛇蝎还要讨人厌。
此时不省人事的躺在她怀里,竟然脆弱得仿佛一戳即破的纸片,陆禾凝视着他,眼神十分复杂。
“冷……”
破碎的话语溢出,陆禾便顶着一张别扭的脸把他抱紧。
世上哪有这样的理?哪有救仇人的?先前的慌乱此刻又变成不忿,陆禾心道,果真权利是世上最好的武器。
她需要郑言的权利,所以需要他先活着。
她必须在权利面前低头。
“郑言,你要是死了,你身边所有人都会跟着你一起去死。”陆禾在他耳边轻声说:“双琴、梅婆子、朗清一家、还有跟着你的那些人……”
“你要是死了,你盘踞十多年的势力会被顷刻间瓦解,你的敌人会抹去你的一切痕迹。”
“他们甚至会把你挂在耻辱柱上,让人千世万世的唾骂你,就如同秦桧一样!”
“我也会死……”陆禾不由便把他抱紧,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要留着王婉的血脉吗?你死了,齐王不会放过我,我死了,我娘便断子绝孙了!”
“听见没有!郑言!”说到最后陆禾便开始满带咒怨的恐吓:“你要是真死在这里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拿去喂野兽,让你连土都入不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郑言没有意识的一句:“娘,阿言好冷……”
陆禾闷着声音:“我不是你娘。”
郑言开始说胡话了:“下雪了……爹不肯给我买棉袄,娘,你快上来看一眼阿言……阿言过得苦……”
“只有阿婉对我好……我会发达的……发达了我便来娶阿婉……”
陆禾听到他喊着娘亲的名,气得就是在他嘴巴上使劲一扇:“不许这么叫我娘!”
可郑言不晓得拿来的力气,忽然死死抓住她那只手,哆哆嗦嗦的哀求:“……阿婉,别嫁给他……他没有我对你好……”
“闭嘴!闭嘴!”陆禾要气疯了,拼命想把手抽出来。
可郑言的手似铁钳,箍得她手背生疼,他还在不停的说胡话:“是我对你不住……我对你不住……我不该执着过去的恨……这就来见你了……黄泉路上你别恨我……”
“阿婉……”
他一直在呓语,陆禾听得不厌其烦,只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可始终没有睡意,她烦躁不安,又愤怒生气,想狠狠抽郑言几个巴掌叫他别在叫她娘的小名。
不知熬了多久,怀中的火炉突然熄了火,郑言的温度似乎恢复了正常。陆禾松开他,趴在他胸前一听,脸颊却感受到他身体再次强健有力的心跳,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咧起嘴角。
她意识到自己高兴的松了口气,心中忽然有些难辨滋味,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郑言,她起身去寻吃的了。
她不敢在树林中走太远,只略微拾了些柴,又见到有结着野果的藤蔓,于是连忙摘了许多兜在衣服里。
回到溪边时,郑言仍是在昏睡,他面色仍然惨败,但嘴上逐渐有了颜色。
也不知是什么果子,酸酸甜甜,陆禾越吃越想思念京城的美食。将就吃了个半饱,她把剩下的果子往郑言嘴里塞,可他并不吞咽。
犹豫了一下,陆禾把果子在嘴里嚼碎,然后吐出来用手塞给他。
谁知郑言醒了。
“你给我吃的什么!”郑言瞪大眼,虚弱的问道。
一睁眼便看见陆禾嘴里吐出一团紫红色的不明物,而自己嘴里也有股酸甜味,他吐出来一看,顿时眉头皱成川字。
“嫌恶心?”陆禾此时不再对这个人有任何忌惮,当即捏开他的嘴,把自己嘴里的果肉全部渡给他。
郑言的眸子里顿时满是愤怒,可他无力摆脱陆禾。
听到吞咽的声音,陆禾才起来,冷冷笑了一声:“恶心也得给我吞下去。”
郑言顿时一阵干呕,惊天动地。
陆禾冷眼看着他:“装什么矫情,同床共枕的时候你不是啃得挺欢快么?”
抠着喉咙把果子吐出来,郑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果子是有毒的……你快吐出来……”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