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不太懂,以前倒是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可练到三四级左右就放弃了。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天赋,而且一个普通钢琴老师的收费每月都要一千多块,不值得家里再投入。
所以她最多会弹一些流行歌曲,至于流行音乐就难了,没怎么弹过,更别说那些要不断练习注入情感的古典音乐了。
她的记忆里只有入门的车尔尼和拜厄。
在场的这些人至少都有十级的水平,器乐上只能算开始。然而她们的开始是自己永远达不到的终点。
忽然两声清脆的音符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抬头,看见江连手指轻轻抬高,离开了琴键。
全场一瞬间响起无数的掌声,如同错落的海潮。
“新同学,”江连牵起嘴角笑了笑,“不难吧?”
周绵存和其他人一起望向了林都,他目光如水,没有一丝波澜。紧接着他将右手放在琴键最左端,开始刮键。在空出一个手掌的间隔时,他左手放了上去,追赶着右手滑向另一边。
滑至顶端的时候,他忽然调转方向,重复刮奏回去。
连续的旋律如同清澈溪流中的淙淙流水。
往返一次后,他双手转至中央,弹奏起来。纵然是周绵存这样不太了解的人,也能听出来他是在复刻江连的演奏。
他手指纤细白皙,手背上青筋凸起,线条分明。
“轮指好熟练啊!”一个女孩语气讶异。
“是啊,”另一个赞同着,“而且他以前视唱练耳肯定很好,一个音都没错过。”
周绵存学钢琴的时候也听器乐老师讲过视唱练耳,对她来说很难,老师却说有的人甚至拥有绝对音准。
她从议论中猜想林都可能也有。
同样清脆的两声音符响了又停,林都弹奏结束。
最前排一个戴着Maporccao发箍的女孩不由得拍起了手掌,在寂静中清脆热烈。似乎是没有听见其他人和她一起鼓掌,她悻悻地停了。
周绵存觉得她蓝色的发箍分外好看,弯月一样的,精致雕琢的水钻在光影下闪闪发亮。
透过女孩微风轻拂起来的发丝,周绵存看见江连的身体在琴凳上动了动,似乎是为了调整状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触碰琴键如同触碰珍贵的宝石。
八十八个琴键以一种骇人的速度落下又弹起,旋律像是乌云漫盖的古战场上无数战马奔腾,嘈嘈切切,急速进击。
周绵存感觉整个琴房的空气都停下了流动,只汇聚在他的指尖。
“炫技哦,”一个双臂交叉的男生说,“竟然弹《The Steeds Gallop》,玩魔术还是玩杂技啊?”
“嫉妒啊?”另一个女孩出言怼他,“半音阶快跑和大跳,你没学过?你也弹呗。”
“我可弹不来,”男生轻声说,“不止这样,他右手织体和声即兴变化了,颤音也不少,你没听出来?”
“听出来我们也弹不了……”附近的男同学叹一口气。
令人震颤的曲子在江连最后一个刮奏中结束。他右手猛地一挥从琴键上离开,站起身来,如同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微凉的风从窗格中吹过来,空气流转。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忽而雷霆般的掌声此起彼伏,不少同学发出赞叹。
周绵存下意识地看向了隔着黑白钢琴的林都——整个琴房唯一应该如坐针毡的人。
她忽然发现林都的表情难以理解。
仿佛是全世界最失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