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沁然蓦得一收腿,猛然站起了身。
谢景澄闻声侧眸,目光诧异:“夫人,怎么了?”
杜沁然望着自家夫君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眸,愧疚感漫潮,汹涌得几乎要淹没整片海洋。
谢景澄那么单纯,对她又那么好,可她居然...... 居然跟他外甥......
谢韫礼也同样关切道:“舅母面色有些潮红,可是身子不太舒服?”
他的神色也平静无波,仿佛方才在桌下勾舅母的人并不他一般,又变回了往日那个正人君子。
“可是晌午日头太烈中暑了?”谢景澄推着轮椅上前些许,探身过来时,杜沁然再次闻到了那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清雅檀香。
他微凉的手背贴上她发烫的额头,片刻后便染上了她的体温。
谢景澄收回了手,温润地对谢林夫妇道:“夫人身子不适,我们明日再议吧。”
他停顿片刻,又跟林若寒道:“你方才提出可在礼品处节省,不知可否写得详尽些,我们明日一起探讨?”
林若寒一愣,目光滑过杜沁然,爽快地应下了:“可以,交给我。”
她和杜沁然二人都提出可以在礼品上做文章,舅舅却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她。
这是什么?是信任!
免费劳工林若寒得意洋洋地瞥了眼杜沁然,杜沁然生怕她想拉着自己一起熬夜写方案,连忙像个鹌鹑一样缩了缩脑袋。
林若寒:好耶!这一局我从杜沁然手中抢过了表现机会,大获全胜!
杜沁然: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感谢雷锋女士,阿门。
眼见宴会商讨告一段落,林若寒打了个哈欠,主动提出回房歇息。
谢韫礼见状,淡笑起身道:“我与夫人先行回房了,舅舅舅母也早些歇息。”
杜沁然心中腹诽:他倒是稳如老狗,刚刚在桌下做了这种事,如今还能格外顺畅地喊出这句“舅母”,可真是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可杜沁然却不知晓,在方才与谢景澄的对峙中,谢韫礼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反而想通了。
世俗礼教又如何?冒世间之大不韪又何妨?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又有何惧?
她是他欢喜的女子,以前是,如今也是。
左右结亲了仍能和离,他被这世俗束缚了太久,也该为心中所爱勇敢一回。
否则必将抱憾终生。
谢韫礼退到门边,深深凝了眼为逃避他的目光而左顾右盼的杜沁然,在林若寒多次催促下,轻轻带上了门。
等谢韫礼和林若寒双双离开后,屋内陷入了片刻寂静。
杜沁然抿了下唇。
怎么办,要不要坦白?但他知道了谢韫礼对自己的心思会不会直接气得撅过去啊?
毕竟谢景澄看着便像是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想必从未料想过此等复杂的情况。
杜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君,我有个朋友...... 她婚后发现她的...... 小叔子,对她似乎有些逾矩。你觉得我...... 的朋友,该怎么做?”
谢景澄心中有些诧异。
他的这位夫人倒是比想象中更敏锐一些。
谢景澄面上滴水不漏。温声道:“夫人,这并非小事。按我拙见,重中之重便是让你的朋友保护好自己。如果她愿意,也可以与她的夫君商议。”
“男女之事中,女子总是更为无助,让她的夫君出头想必是更为妥当之举。”
杜沁然怔怔听着,禁不住追问道:“可是她的夫君会怎么想?”
这就像是现代社会的强/奸/新闻,人们第一反应不是加强治安或严惩犯罪分子,而是责怪女孩穿得太暴露。
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高高在上地指责被骚扰的女孩儿:“为什么他们不骚扰别人,就骚扰你?”
这是进化了上下五千年后的思想。
而谢景澄呢?
作为一个受封建礼教熏陶的古人,他又会怎么想?
谢景澄坦荡地回视着她,淡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娶了位如此受人追捧的夫人,是她夫君的福分。”
神情中没有一丝犹豫和勉强,仿佛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他是发自真心这么想的,杜沁然想。
“至于那位小叔子......”谢景澄微微一笑,温柔入骨却又透着一丝寒意,“觊觎□□,道德败坏,品行堪忧。”
他轻飘飘地把话题抛回给了杜沁然,悠悠道:“夫人,你觉得呢?”
杜沁然原本只觉得谢韫礼是胡闹,如今听谢景澄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无从反驳。
她思索片刻,正气浩然地附和道:“你说的对。”
谢景澄闻言,便温和地抿唇笑了。
如朗月入怀,眉眼皆温柔。
杜沁然轻轻移开目光,走到他身后握上轮椅扶手,主动道:“夫君,我送你回房吧。”
大婚当天,谢景澄在软塌上将就了一晚,次日便以身有残疾为由提出分房睡。
杜沁然也松了口气,两人如今就是表面夫妻,晚上也不睡同一间屋子。
谢景澄温声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
杜沁然细细思索着谢景澄的答复,微有触动地想着:找个机会,和谢景澄坦白吧。
谢景澄想起方才杜沁然的态度转变,漫不经心地想着:谢韫礼算个什么东西?窥伺他的夫人,不自量力。
两人便这么互道了晚安。
但杜沁然当晚却失眠了。
她又想起了华贵妃,和她那位人间消失的父亲。
如果她能找到父亲,华贵妃对她的厌恶值...... 会不会少上些许?
刚思及此,杜沁然就烦躁地翻了个身,在心里鄙视自己。
人家都已经那么讨厌你了,你做什么都没法扭转她的印象,别再犯贱了啊杜沁然!
她把枕头往脸上一闷,半晌后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