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声惊呼,如鸢两眼发黑,她被人从后背横腰揽过,一把提了起来。
可紧跟着,她却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双脚又再触及到地面,那人却深深趴在她耳旁,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所笼罩,带着迦南香的青丝垂散在她两靥旁,耳边满是他既炽热又仿佛隐痛的呼吸,浑身力道之大,紧紧地贴合着她,让人几乎感受得到他心脏的律动。
如鸢愣了愣,缓缓垂下手,也不再挣扎,任由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是你,真的是你。”
“你终于回来了。”
“我找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如鸢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却觉他越抱越紧,她有些喘不过气,胸口也跟着隐隐作痛,正欲开口,但却察觉到伴随着他呢喃的呓语,他仿佛被冻极了,身形微地颤抖,本欲出口的话便又咽了回去,她又静默地任由他揽她在怀中。
好一会儿子,昆玦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睁开眼,幽深的眸中视线缓缓聚拢,那个陪伴他日夜最是熟悉的瘦弱身影并未从他眼前消失,他才知,这回真的不是错觉。
不是他在做梦。
如鸢能感受到,昆玦的呼吸依旧灼热,但身形却渐渐稳住,不再微颤。
没想到竟是他来了,没想到是他,如鸢的眉眼一瞬含了笑。
“公,公子?”
“小神仙?”
如鸢不知身后人是睡着了还是怎么,先是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他不吭声,又再叫了句,才觉耳边终于有了动静。
昆玦终于松了力道,将她翻转过来正对着他,却并未彻底松开让她脱离他的臂弯。
烛火温明,如鸢愣怔地看着他,火光低映着他侧脸绝朗分明,还是那般冷冽的面庞,仿如落了雪,眼眸低垂似诉无尽幽怨,他似乎憋着一股劲,昔日沉冷疏离的眉眼如今一片灰败惨白,哪还有半点傲气在里面。
目色涣散,神形萧然,恍若失魂。
一时间如鸢竟不知自己不在时,他都经历了什么,怎落得这般模样。
没等她抚一抚心口开口问上一句,他拦着她的双臂,忽又用了力道,将她牢牢钳制住,整个人蓦地气势一凛,面色阴沉凌厉,仿若又活过来一般,暗幽幽地吐道:“你去哪儿了?”
如鸢瞬息间屏息,他整个人又恢复了往常孤绝阴冷的模样,好似她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把她活吃了一般。
“我......我......”
如鸢语塞,也不知到底该如何答他,不自觉躲闪目光,“我就是......就是下山去了一趟,给你买蜜饯点心,你看!”
她努力从他怀抱里提起双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示意给他瞧,昆玦却看也不看,他眼里清晰映着的是她如今换回女儿身的模样,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样子,但却未必是他心底最隐蔽的深处没有独自肖想过的样子。
顿了顿,原她女儿身的样子是这般好看,好看到他以前的想象难及她现在万一,好看他只想又深深拥她入怀中。
她的脸颊仿佛没以前那么清癯瘦弱了,不知到哪里去吃了些好的,养的这般莹润透亮,英气又灵婉的眉眼未变,只是难掩疲倦,且脸色不知怎的,十分苍白,透不出半点血色,想是行了许久的山路,耗费了许多力气,才会这般,倒愈添了几分清冷。
而那双最是清亮有神的笑眼,一见到他便拂去所有疲惫,眼角皆是藏不住的笑意,神态便是一如既往地娇憨,落在昆玦眼里,愈显得可口诱人,让他万般才抑制下,贴上去的冲动。
“一去数月,从溽暑买到寒冬?”
他冷冷地瞧着她,不为所动,音色也愈发凌厉,视线却一直落在她柔软泛红的唇上。
“这个嘛......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这中途的确有好些转折。”
如鸢刚好抿了抿嘴,一边避闪着他凌厉的目光,一边又于不经意处小心探看着他的神情。
瞧他这模样,果然是恼了,眼下这尊神仙肯定恨不得把她掐死。
她便立马认真地解释:“譬如我是走得比较远去买蜜饯点心,然后中途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总之山水迢迢,终于买了最好的点心回来,正好同公子一道过年。我说过我要回来的,除了我死,便一定不会弃公子而去!”
她极力温柔而又和善地冲他笑笑,期望他能了解自己这份苦心,倒不是去取辟阳珠的苦心,而是竭力编凑这一番不得已谎话的苦心,却没料到昆玦在听到她最后一句时,脸色骤变,整个人几如寒冰倏凛,面色肉眼可见地凝滞住,眉眼更是压了重重黑云。
他恍如万里冰封地倏然插入一柄长剑,整个人都要碎裂开。
如鸢当然不会知道,就在一个多月以前,他彼时正在洞中安坐,仰首瞧着缺口上的月光,想着又是没有寻到她的一日,却忽地心跳怦怦,几欲跃出胸膛,随之而来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感席卷全身,教他当时便瘫软地蜷缩在台阶上。
彼时的昆玦不知该如何去形容那般感觉,仿佛自己的心忽似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底深渊,这样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涌,教人极为不适,没等他反应,又在倏忽间绞痛如刀割,仿佛有人一刀一刀地刺在了他的心上。
让人惊惧不已,坐立难安。
这样的感觉来的没有半点缘由,他自生于世上,便从没有过这般,等他惊觉地从台阶上挣扎着爬起,心间的痛感终于消散,脊背却已经爬满了冷汗,幽深的双眸蓦地惘然。
他实不知,如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而方才他听到那根枯树枝被踩断,他从树后探出,还以为见到的是鬼。
可就算是鬼,也要毫不犹豫地拥她入怀中。
眼下,如鸢不知是自己哪儿说错了还是他哪里不舒服,几乎带了哭腔地着急问:“你又怎么了公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话刚脱口,昆玦却又重重揽她入怀,这回却是面对面,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整个人恨不得全然俯身贴在她身上,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沉冷的四个字:“死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