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鸢愣着双手彻底怔住,死也不能?
昆玦又再心间重复,对,死也不能,死也不能弃他而去。
瞬息间,如鸢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了笑,又觉鼻尖有些酸涌,便竭力抬手轻抚了抚他后背,轻声道:“好。”
良久,昆玦又在她身上趴了一会儿,一直呼吸着她清雅柔和的香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确信这道身影还在,不会消散,又觉自己好像勒得她微微喘不过气,但她还是一声不吭,他才跟着松了些。
他终于全然地将她松开,如鸢几乎立在原地暗自无声地狠狠深吸了几气,她很怀疑,若是自己没练过武,身子再瘦弱些,只怕真是要被昆玦折断在他的臂膀中。
“这什么?”
原本昆玦冷眼瞧着她,只是扫量了她浑身上下,却一眼瞧见她腰间挂着的长生结。
如鸢顺着他的目光,拿着长生结抬起些,朝他微微笑道:“奥......这个啊,长生结,戴在身上寓意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她没有同他去说这东西是萧云淮给的,只恐他要问上许多,眼下可不是叙这话的时候。
昆玦又再幽幽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不屑地收回了目光,如鸢朝他盈盈含笑:“走吧公子,我们回家。”
烛火颤颤映着她眼眸温黄明亮,昆玦望着她的眼,微微颔首。
如鸢没想到他竟这般乖觉,原以为他必定许多问题,边走边道:“对了公子,你怎会在此处?”
她原以为他会安坐洞中,她只管一路走回去便是,哪知半道就这般遇见了他,心间惊喜,倏地想到他方才说找了她好久,便有些不敢确信地顿了顿,“莫不然.....是来寻我的?”
昆玦神情忽滞,停了脚步,冷冷答:“你多虑了。”
如鸢吃瘪,想也是,他的性子从来捉摸不定,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从前对她是数不尽的嫌恶,尤其嫌她聒噪,大几个月前她留书一封说走就走了,恐怕他生气都来不及,而今又怎能说好就好?
她瘪瘪嘴,独自落寞地深叹:“哎,就知道没那么好心,不是就不是吧,枉自我空欢喜一场......”
她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十分哀怜,这样以后他同她恼怒生气的时候,也好手下留情些,哪知昆玦扭头就走,且步调越来越快,有意要将她甩开似的。
如鸢提着灯一路跟在他屁股后头几欲飞奔:“公子你慢点!我......我跟不上......”说着就停了步子,捂着隐痛的胸口大口喘息。
远处昆玦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她一眼,不屑的眼神嘲讽地瞧着她。
如鸢眉头紧锁,渐觉心跳得着实厉害,额上也冒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她不知自己脸色已然煞白,只是灯笼里温黄的烛光照在她脸上,实不怎么看得出来。
“公子你慢点,我真的......真的跟不上。”
她边说边喘,现如今是真的跟不上他的脚力了,只恨不能就地坐坐,却还是竭力撑住膝盖,弓着身子站在原地,好不教他看出端倪。
昆玦眼中滑过不屑,三两步到她跟前,略地挑眉:“怎么,在山下许久,过得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久不上山,连山路也行不得了?”
他目露哂谑,语气里毫不掩饰地讥讽。
如鸢却仍旧喘着粗气望着他,她现在哪有力气还嘴,只实诚道:“公子你不知道,我已经赶了一天的山路了,着实有些累了。我是真赶不上你,你脚力实在太快了,你说这世间有几个人能追得上你?”
她自觉额上已经冒了汗,却还是竭力同他笑笑,做出一副已然尽力仍体力不支的样子。
昆玦扫她一眼,凝眸处,如鸢正要抹去额上的汗渍,笑着招呼他继续往回,却见他忽而褪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她身上,而后径直俯身趴下,背对着她。
“上来。”
如鸢愣了愣,忽然呼吸灼热。
“我......我......我上来了哦?”
昆玦轻轻应声,她便理了理手里的东西,轻轻俯身趴在他背上。
便似在元安自取血后一直陷入沉眠中做的那个梦一般,如鸢如七夕那夜一样,这般趴在他的背上,脸颊贴在他的鬓边,又再听着他的呼吸,深深浅浅。
她殊不知,昆玦的感受亦复如是,她又趴在他耳边,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
昆玦缓缓起身,还没迈开步子,如鸢赶紧抢在他前头道:“公子可否走慢些,我,我许久未归,想慢慢看看泽月的星辰。”
她怕他如以往那般背着她行步如风,可如今她又受不了那般颠簸。
不过她不知的是,昆玦本就没打算疾驰如风地飞回去,他好容易见着她还活着,好容易与她重逢,好容易又再背她在自己的背上,与她靠的这般近。
他便要一步一踏,带她慢慢地行回山洞。
如鸢趴在昆玦背上,感受到他浑身传来的暖意,心跳也渐渐和缓,拂过脸上的风也不似方才那般刀刮地难受。
其实今夜本没有太多星辰,她歪着头趴在他右肩,忽而数着数着,星斗就多了起来。
漫天星河随她移动,自始至终如鸢都没打算要将心头血的事告诉眼前人,既不愿他担心,也惟恐他知晓以后万一不肯接受,更惟恐,他会想起些什么难过的事来......
既如此,东西怎么来的他不必管,他只用从此以后能立于万物之间,此事便作她心间的一桩秘密,匿于她头顶万千星辰之中。
旷野寂静,夜色渐浓。
如鸢提着灯趴在昆玦背上渐渐睡着了,而昆玦似不知疲累般,一直安稳地背着她缓缓朝大山深处走去,一点萤火伴着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皑皑山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