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万里晴空湛蓝如洗,山野清晨微光朦胧。
如鸢醒的时候,是被自己的凌霄宝剑戳醒的。
本待在元昭山修生养息许久,她不必似往常伺候昆玦那般,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如今回到泽月山,本还想接着睡,不料枕头底下的凌霄剑滑出,又冷又硬地直接戳在她脸上。
起先,如鸢还很恼,她昨夜睡的昆玦的卧榻,可谁家好人把一柄三尺六寸的长剑放枕头底下,想谋害她不是?还有她的雕花檀木盒,不硌人吗?但很快,她看着两样东西,一样在枕头底下,一样在枕头旁边,又兀自笑出声。
足痴傻了半晌,等她从被子里拱出预备起身时,才见不知何时昆玦早已立在卧榻跟前。
“笑够了?”
他阴沉着脸冷眼瞧着她,目光锋利。
如鸢讪讪地点头,“我......我马上起来。”
“把被子叠了。”
“哦,哦,好,把被子叠了。”很快......“叠好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模样,如鸢清晰地瞥见昆玦鬓角挂着的剔透水珠,想他是已经梳洗过了,倒正好省了她再替他打水来。
“那个......公子我既已回来了,那我的东西......”
她指了指枕头边,昆玦扫了一眼枕头却不动声色。
“你的东西?这里哪里有你的东西?你留书上说不是将它们赠与我了吗?既赠与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
“我......这么说过吗?”如鸢疑惑,“我记得我说的是让公子你暂代我保管,若我回不来这些东西才归你,可现如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昆玦倏地沉了脸色,又似昨夜般忽地黑云压城,如鸢不知自己哪里又说错了,她记得自己留书里是这么说的没错啊。
她依旧不知,打今日一早昆玦从案几上惊醒时,天还漆黑一片。
便如从前无数次他要么彻夜无眠,要么疲惫至极地睡去,又浑浑噩噩地不断从浅寐中脸色惨白地惊醒。
无数次听到洞内一阵风刮过,洞顶落下任何一根草木,一截枯枝,都以为是她,都以为是她回来了,都恨不得是她的脚步声。
可倏然睁眼,抬手猛然亮起所有蜡烛照亮整个洞府,却空空如也,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昨夜亦复如是。
他恍惚惊恐地以为又是自己做了个梦,却是许久以来最好的梦,直到他满头大汗,踉跄地奔到卧榻前,看见如鸢瘦弱的身形犹在榻上安睡,神情温和安然。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也几乎瘫软地倚在榻边,后脊湿了一片,却安稳地坐在地上。
他缄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切实地抚上她的面庞,半晌止住自己不觉颤抖的指尖,怕是幻梦一场而惊惧的心,才终于缓缓平静。
可眼下昆玦不想她一睁眼,惦记的便只有她自己的东西。
她招呼不打一声不吭地走了半年,她自己不知道吗?她就不会惦记点别的?当他是摆设吗!
是以,他狭睨着眼睛,目色又再阴沉冷戾了几分。
“是吗?可有证据?”
“证据就是留书啊!公子尽管将我临走前留给公子的书信拿出来,一看便知!”
如鸢想也不想,丝毫没察觉到他眼中的阴翳。
“你是说这个?”
昆玦从怀里掏出留书,如鸢正要伸手去拿,他却轻易地避开,抬手就将那留书伸到一旁的烛火上烧了。
“诶你这是做什么!”
“这便是你说的证据?”
他瞧着一地灰烬笑了笑,终于扬眉吐气。
如鸢且气得吹眉瞪眼,可昆玦深深看着她:“既然予我了,那便是我的了,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你这什么道理!”
闻言,如鸢气得直跺脚,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般无赖之人,“这两样东西你拿着有什么用?你是既会使剑,还是要把那步摇戴在头上?”
“道理?我的道理便是道理,我的东西我自有用处,你不必多管。”
也不知怎的,看见如鸢气得直跺脚,又咬牙切齿,昆玦心里忽然舒坦了许多,也该轮到她在他跟前急上一急。
“好好好!你拿去你都拿去!我看你怎么用!”
半晌,如鸢气得叉着腰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昆玦瞅了瞅她,仿佛是真生气了。
蓦然片刻,他才道:“剑是你的,步摇也是你的。”
“那你还——?”
如鸢气鼓鼓地回过头,不明他这是何意,既承认是她的东西为何又不肯交还给她,他明明知道那两样东西于她而言有多重要。
他目光低垂,一直凝神看她,却不紧不慢地跟了句:“但你,是我的。”
似天灵盖上劈了一道雷,话音未落,她蓦地一下愣住。
她呆愣愣地望向昆玦,可他的幽深的目色不躲不闪,她并没有听错。
不知怎的,如鸢胸膛里倏地猛跳了一下,满怀的怒气也荡然无存。
她仿佛瞬间耳根子发烧,但还没等她支支吾吾地憋出半个响屁,昆玦这厮却又再添了句:“我自然得好好用,随心所欲地用,去,把地扫了。”
如鸢狠狠剜他一眼,果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是她想多了。
......
几日,自回来过后,如鸢似乎又回到下山前的日子,昆玦又使唤她做这做那,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却是更加严格。
譬如她正依照他的吩咐擦着架子上的灰尘,便见他执着书悠哉悠哉地过来,道一句:“一去数月,无人打扫,灰都积得比山上的黄土还厚了,啧啧!”说完便又悠哉悠哉地走开了。
如鸢闻言,赶紧把架子擦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
又譬如,她正欲把洞内的坐垫拿去浆洗一遍,昆玦又正好信步抢在她前面堵住去路,仍执着书悠哉悠哉道:“久别在外,一回来便只洗她自己的,不洗我的,我那些衣裳被褥穿用了这么久,也没个人给我浆洗,定好的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