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病的士兵和百姓。
永初帝此前的预计不足,派给陆锦华的人手只有一万,根本无法应对眼下的情势。楚扬的兵马进不了城,自然要去病患营帮手。
永初帝的封城令不分士庶。士族们原本意见颇大,听闻城外闹得更凶后,便安静了下来,纷纷锁门闭户,囤积粮药。一时间,上雍城内物价飞涨,哀哭不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上雍城的疫情尚未得控制,其他州郡也闹了起来。
这一年果然是旱年,层层关卡防得住人丁往来,却挡不住饥饿的田鼠和狐狍。如今又是盛夏,正是蚊虫跳蚤最活跃的季节,瘟疫在它们的助力之下,跃过崇山峻岭、平原枯河,由北向南,一路散播着鲜血、死亡和恐惧。
朝中众臣纷纷谏言永初帝出兵主理抗疫、保护子民。
永初帝大为光火。
大齐共十六州七十八郡,除了楚家发迹的陇西和之后经营的云内,其他各州虽是大齐领地,若以田产、人丁论起,则又不算是楚家的财产。
相较打仗,抗击疫情是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损兵折将在所难免,却又得不到相应的土地和战利品作为回报。楚氏刚刚收回了一些权力,若在此时武力受损,势必要从头再来,这代价实在太大。
皇朝姓楚,楚家的兵马不得不为朝廷所用,但天下土地毕竟集中在门阀手中,各家豢养了那么多的私兵,此时不用难道留着谋反么?
永初帝将满腔激愤凝于笔端,洋洋洒洒地写了逾千字密信,直接扎成了捆送去给城外抗疫的楚扬。
两日后,他只收到了密探带回的八个字——沛王染疾,愧对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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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看到瑾瑶的瞬间,楚扬的心中无比悲怆,禁不住生出“天意弄人”的无力感。
像所有武将一样,每次出征前,他都会写好遗嘱。
遗嘱中有“天下未定”的家国情怀和“无缘送嫁”的慈父遗憾。对瑾瑶则只有一句“此生憾事,不得偕老,惟愿珍重”。
“另行婚配”四个字想了许久,终是落不下笔。
在内心深处,他纵有万般嫉妒,仍是愿竟许她改嫁自由的。可是如同择婿一般把条条框框列了一条又一条,思来想去,发现普天之下竟无男子可应上他的要求。
他还给永初帝留下一封长长的书信,恳求他代为抚养孩子们。
他相信,念着兄弟之情和君臣之谊,永初帝一定会给他的郡主们以公主之尊,瑾瑶是她们的生母,自然也不会被薄待。
他做好了一切防备,却防不住一场天灾。
他本想做瑾瑶的守护者,不想竟成了她的刽子手。
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是个深情的表达,真正爱上一个人,情到深处,终是舍不得的。哪怕,这岁月静好、喜乐终老并非由自己相伴左右。
瑾瑶一见楚扬睁开眼,就欣喜地扑到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
一缕发丝自头巾下顽皮地滑出,随着她的俯身,正好擦到他的脸颊。
他略微吃力地抬了抬手,绕住了那缕发,怔怔看着自已的手指,仿佛看到了起搏的心脏上缠着无数情丝。
他的心境也难得地清明了几分。
今生如此,也许就是宿命的亏欠吧。他终究是个自私的男人,想到死前能有她相伴,仍然可耻地感到了欣慰和满足。
瑾瑶无所顾忌,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挫败道:“哎呀,还是好热呀。”
楚扬暗暗叹了口气,嘴角微撇,牵出一个苦笑,“玉儿,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此病无药可医,只能听天由命,若是她显出了症状,他就先送她下去,再自我了断,免得她遭受太多的痛苦。
瑾瑶摇摇头,“没有呀”,边说边伸手去扒他衣衫。
楚扬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瑾瑶一本正经地说:“帮你降温呀。你昏着的时候我已经做过好多次了,我会的。”说着就接过丁奇递上的巾子,自顾自地动起手来。
巾子泡过了烈酒,酒气随着瑾瑶的动作发散开,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郁起来。
丁奇抽了抽鼻子,想去开帘透气,走了两步又折回身,重新站到陈开身边,沉默不语。
楚扬自认身强体壮、防御得当,仍然莫名其妙地染上了可怕的瘟疫。他对瑾瑶能够幸免不抱幻想,事已至此,索性也不去阻拦,认命般的问道:“玉儿,你怕不怕死?”
瑾瑶连连点头,紧张地答道:“怕呢!我还没报完恩呢。”
这话听起来非常的“瑾瑶”,楚扬只得顺势问:“没报完恩会怎样?”
瑾瑶面露失落之色,“没报完恩就回不到天上了。”
楚扬对这个答案不感意外却仍有些失望。
他轻轻叹了口气,就听她继续说道:“说好了你要去天上找我的,我回不去,你找不到我怎么办呢?”
大概是被病痛软化了意志,楚扬闻得此言,竟感到一阵鼻酸,险些落下泪来。
分明只是床笫之间的戏言,却被她记在心上,当成了诺言。枉他自诩情深,竟不及她半分。他何德何能,竟可得此至真至纯之人倾心以待?
陈开、丁奇和一干亲卫纷纷侧目,不忍再看。
瑾瑶见楚扬神情有变,停了手上的动作,无措地问:“七郎,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擦得太重,弄痛了你?”
楚扬摇摇头,顺着她的话答道:“没有。我只是怕死。怕玉儿完不成报恩的心愿,回不到天上,更怕自已寻不到玉儿。”
瑾瑶松了口气,拎起璎珞,将玉佩贴在他的脸上,从容安慰道:“七郎别怕。青青说了,你不会死的。”
楚扬不想打破她美好的幻想,无力地笑了笑,配合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升起了巨大的不甘。
她单纯美好又无辜,刚刚过了几年正常的生活,就要陪着他绝望地死去,看不到孩子们长大、看不到彼此头上的白发。一生戎马,一世筹谋,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这让人如何甘心?
想到这里,他又问:“玉儿,孩子们可还好?”
“唉……”,瑾瑶叹着气,惆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