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的,年曈并不知道。
今天这条黄线格外清楚。
*
文科高三(三)班的学生正火热地讨论新同学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时,白兔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们一个个如蜡像一样钉在了位置上。
热浪融化了冻住的空气,他们又开始交头接耳。
“看清她长什么样了吗?”
“肯定是个女的。”
“嗯......长了很多小雀斑,这算吗?”
白兔的样貌,若不凑近细看,是捉摸不透的。
有些婴儿肥的鹅蛋脸,被齐刘海和黑框眼镜这些深色块占据,夺走了淡颜的灵气,给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她的眼角微微下垂,睫毛不短不浓,眼周晕着淡淡的绯红,似泪非泪,透出无力感——是一种不锋利的清冷。
班主任向叶桃把她安排在了靠边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同桌是一个丰腴的彩色女孩。
饰品、文具等等都是五颜六色的,连她的双马尾也被不同颜色的小皮筋扎成一节节的。她的头发乌黑亮丽,使彩色显得更加张扬。
她抱着一个几乎占据她上身的金毛玩偶——它穿了迷你版长松夏季校服。
见她埋着头,白兔主动打招呼:“你好。”
同桌露出圆溜溜的眼睛,又藏了起来:“你——”
等了好几秒也没听到第二个字,这让白兔难以呼吸:“我?”
“嘿,新同学你好,我叫周末。”身后传来开朗的声音,“你别多想,她只是说话很慢,和不熟悉的人说话更慢。”
回头一看,一个笑盈盈的男生,顶着不太短的寸头。他的小麦色肌肤,深得发亮,恰似在阳光下,正在海边打沙滩排球的运动少年。但最亮的还得是他那一双柳叶眼,如春日里的太阳散发光芒。
“好。”迟来的第二个字。
她接着温吞,语速稍快一点:“我——叫——”
白兔不自觉地跟着她的节奏轻轻点头。
“舟——茉。孤——”
周末拍了拍舟茉的肩膀:“她是孤舟的舟,茉莉的茉。我是双休日的那个快乐周末。”
白兔环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了周末边上的位置——班上唯一的空位。
三节课过去,它的主人依旧未归。
课间,同学们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今天有人能把混世魔王请回来吗?
第四节课是班主任的历史课。
向叶桃抱着教材走进教室,她的笑眼弯成了两道向下的弧线,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排洁白的上牙。
她看起来也就二三十来岁,像一根直立的香蕉。通身打扮似香蕉皮,头顶黑色大波浪,脚踩黑色乐福鞋,中间一袭黄裙裹身。
她的声音甜软若香蕉肉,但说话时有些合不上嘴:“同学们,正式上课之前呢,老师想请你们帮个忙。”
“老师,您不用说了,年曈嘛,老生常谈的事了。”
“老教头训您那声音,估计整个教学楼的人都听见了,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高三的年级主任外号“老教头”,因为他很爱吃藠头,是个老教训人的老头。
“老师这是过了个暑假又见到你们,开心嘛——”
面对学生,有那么一些话,向叶桃不好明说,其实她这是为了奉承领导,把脸给笑僵了。
学生的出勤率和成绩排名都包括在班主任的绩效工资里。高三这一届,有三大垫底天王,成绩异常稳定。向叶桃手下就占了俩,其中一个就是年曈——千年倒二。
年曈从上学期开始,每天逃课上网,还只盯着一个网吧去。之后有人知道了他的行踪,便告知了向叶桃。可惜,任谁去找他回来上课,他都能桃之夭夭。
要是年曈今天还不来上课,校园公告栏上将设立一个新榜“坚持不懈纪晓岚”,向叶桃将荣登排行榜的第一名,这个榜仅此她一人,因为是专门为她设立的——绩效烂!
向叶桃是学校出了名的好好老师,整天笑脸迎人,耳根子软,见了蟑螂都要绕道请它先行。
最开始是她去找的年曈,但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年曈也算是尊师重道,他就乖乖坐在网吧里听她念经,时不时给她买点水或者饮料,让她润润冒烟的嗓子。
耳朵起茧子后,年曈会趁机逃出网吧。他一路小跑到最后悠哉地散步,结果还是把向叶桃遛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她也不算没有收获,坚持了一段时间后,顽固的脂肪少了5斤。
“那哪位同学愿意帮老师去找年曈回来上课?我请喝奶茶呀~”
“不愿意,不想喝~”所有人像是打过配合,齐声道,“一朝被狗咬十年怕年曈。”
周末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有活力:“老师,我觉得您还是留着这钱买个防毒面罩,等下次挨骂的时候戴着,老教头口挺臭的!”
哈哈哈——
“你们小声点,别等下把他给招来了。”向叶桃双手在空中挥舞,可惜她是个不专业的指挥家,永远控制不住大家的节奏。
而此时的白兔端正地坐着,神色漠然,桌下的双手拧成了麻花,右手欲举,立刻会被左手牵制住。
年曈突然逃课这事,白兔听年大尧抱怨过几次。暑假的时候,年大尧还特意打电话给白兔,希望她能劝年曈回去好好上课。
白兔找年曈说过几回,但每次他都像是没听到一样,或者直接转移话题。
如今,他们的关系陷入僵局,她更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万一不顺利,局面会越发紧张,她可不想这样。
此刻,窗外渐渐阴沉下来,绿叶开始发灰发黑。
“我愿意。”
所有人凸着眼球看向白兔,空气凝固几秒,又被唏嘘声炒热。
“一只兔子,算了吧!”
“没被驯化的狗不就是狼,会吃掉兔子的!”
“你们别乱说,白兔是新同学,没准年曈会给面子呀。”向叶桃只好拍桌控制喧闹。
此刻,舟茉扯了扯白兔的衣袖,推来一张纸条——年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