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陆灵姝从内室出来,朝外走去。
她走的很慢,一路上遇见的弟子皆是一副惶恐又好奇的模样,恭敬行礼,匆匆离开。
她并未直接回到寝殿,而是来到了旁边的书房。
书房在寝殿左侧,离得很近,如果出现什么情况可及时赶到。
沈知越情况特殊,要多留心一些。
陆灵姝推开房门。
屋内大却空旷,整洁简约,最里面有着整一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右侧是供人小憩的长榻,正前方则是两臂长的桌案,各门呈上来的文书被整齐落在左侧。
陆灵姝微怔。
昨日她匆忙离开,桌案上不应这般整齐才是。
有人替她整理过了。
仙山之上,能随意进出她书房的,只有一人。
陆灵姝张了张嘴,却无法吐出那个名字。
她想起方才离开之前,二师兄问她的话。
——此事你打算如何与秉之说?
如何说?
陆灵姝浅色的眼眸氤氲出光晕,迷茫的四处望去,下意识伸手握住剑鞘,又一点点松开。
视线余光闯入一抹白色。
窗前不知被谁放置了一株白玉兰,花瓣柔软舒展,迎风微微摇摆。
叶秉之不常待在仙山,或者说,她觉得他应该时常在外转转,不应拘于仙山。
他常常邀她一同下山,她从未答应过。但他每次回来的时候,总会来带回一些东西,有时是山下的新奇玩意,有时是别处的花草奇石。
上一次,叶秉之去的是临江。
陆灵姝虽未去过,但在书上见过,那里玉兰花开的最盛,色如初雪,香如幽兰。
陆灵姝朝那处靠近,微伏身子,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叶秉之是前日回来的,那时她忙于魂灯异常,后来又匆忙下山,他们还未见过面。
一阵风吹过,花瓣朝她的手指靠近,轻轻的蹭了蹭。
陆灵姝在上面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
从临江到仙山,跨了大半修仙界,花朵却丝毫不显萎靡,应是一路上被人用灵力护住的。
“……”
她听到自己似乎说了些什么。
但声音太过轻微,以至于连自己都未曾听清,又或许她什么都没说。
花瓣听到了,它用着柔软的身躯再度蹭起她的手指。
鼻尖清香四溢,连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些许。
陆灵姝不知不觉间眉眼柔和了几分。
要有办法。
她站起身朝书架走去,在第五排,第九列停下,白皙的手指按在凸起上,一个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摆放着一本老旧的书,蓝色的书封已然褪色,看上去被持有者翻阅了不止一遍。
陆灵姝拿出来坐在案前一页页翻动。
午后仙山寂静,日光从窗户射进室内,停在几步远处前进不得,不甘心的变换着角度,想要爬上书案,落在女子柔软洁白的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翻书声停息。
案桌前的女子抬起头,神色尚有几分恍然,可不过瞬间便坚定下来。
当初把叶秉之带回仙山后第二天他就生了一场大病。
那时她初为仙尊,修为不及如今,而仙山上下可信者寥寥,她不敢让人发现叶秉之是大师兄与魔女的孩子,亦不敢找药修来为他诊治。
她用灵力护养,费了些时间学了医书,等能为他治病的时候,已经是一日后了。
许是因为她学的太慢了,虽治好了他的病,却让他失了仙山之前的记忆。
他生病时魂灯黯淡,病好时魂灯便亮了起来。
她当初跟着师兄的气息去寻,找到的也是他。
那时她便想着,忘便忘吧。
是以她从未对他提过他的身世,问起时也只是说觉得他天赋不错才把他带回仙山,收其为徒。
既一开始便不知,那便无需知。
陆灵姝眼神坚定,手指却下意识的握紧佩剑。
剑鞘上的花纹凸起,微微咯手,她被这些微的痛感唤回神来,看着看着忽地叹了口气。
她拿出一方手帕,自剑鞘到剑尖,一点点擦拭起剑身,瞳孔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她瞳孔渐渐聚焦,把剑收入鞘,放好手帕起身。
临到门前,她不知想到什么,又退回去把剑放到桌案前才再度往外走。
她出了书房之后站在左侧的房门前,推开了门。
如果不出意外,里面的人该醒了。
确如她所料,屋内那人似乎刚刚醒来,正皱眉打量着四周,乍一听见声响,立马扭头朝门口看来,右手按在剑柄上引而不发,眸中煞气逼人。
“是我。”她道。
沈知越没有放下剑,煞气愈重,还夹杂了一抹嘲讽。
“是啊,仙尊。”
话语冷冰冰的,压抑着怒火。
在生气?
陆灵姝面上依旧冷若冰霜,心里却迷茫,为什么生气?
“抱歉。”她道。
面前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似乎怔住了。
随后阴阳怪气道:“仙尊的道歉还真是不值钱。”
陆灵姝满脸错愕。
沈知越抱臂讽刺看她:“你到底想做甚?”
陆灵姝闻言面上错愕散去,抿了抿唇,关上门朝床榻走来,眸色认真道:“我想收你为徒。”
“哈。”
她听到一声嗤笑。
沈知越那双锋利的眼眸直视着她,讽然道:“你一个仙尊,收魔修为弟子?”
陆灵姝纠正道:“不是弟子,是徒弟。”
按他们的话来论,仙山之人许多都可以算作她弟子,可她要收的是徒弟。
沈知越又笑了一声,语气冰冷。
“你收我为徒,不怕天下人以为你和魔族有染?你还如何当你的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