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留青素日里身材挺拔有劲,肩膀宽阔,一路向下在腰间骤然收紧,不说孔武矫健,至少不是病弱之人,乍然倒地,付云珠一时愣在椅子上手足无措。
他眉头蹙着,双眼紧闭,下颌因忍耐疼痛绷成锋利直线,呼吸间胸腔剧烈起伏,嘴里泄出一丝痛吟。
早该看出徐留青的异常,刚才在外他脸色苍白,手心沁冷,付云珠只当他天生体温偏低,并未多加注意。
忽地,见他侧身呕出一滩鲜血,再想不起向徐留青问责的事,付云珠立即半跪伏在他身旁,尽管双手颤抖无力,却竭力控制,不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过于慌乱,“夫君不要害怕,我马上叫郎中过来。”
既是安慰徐留青,又是安慰自己。
话毕就要起身,谁料看着浑噩失神、萎靡不振的徐留青却精准抓住她的小臂,对上她眼中疑惑,松了些力,但仍旧不放她走,哑声道:“别走,我只是太累了,扶我起来缓一下就好。”
不需要什么郎中。
郎中治不了病,他只要付云珠的手贴着他的额头、脸颊,任何一处都好,那样身体里如千万只蚂蚁咬噬的痛楚就能尽数散去,他也能好过些。
付云珠不信,这副模样哪里是累急了,却耐不过腕上那只手,钳得死命的紧,好似生怕她跑不见。
她只得照办。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揽住徐留青一侧肩膀试图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低估了男女体格上的差异,徐留青比她高出一个头,力量差距悬殊,不仅没达成目的,还因惯性倒撞在徐留青身上,远看着,像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鼻尖凑巧地剐蹭过她颈边细嫩的皮肤,徐留青的瞳孔细微扩张,明明筋骨血肉碾着疼,他却好心情地在付云珠腰间轻撑着,对比才知,小娘子的腰肢柔软得好似能在他掌下化作一滩水。
喉头唇间还残留着一股腥甜,拼死把身体里的另一存在封锁,可现在他已然分不清自己是徐留青还是那个“它”,空落落的胸腔里回荡着一丝寂寥的疯狂,亟待填满。
手掌下的小娘子挣扎着要起来,无意间双手便在他胸膛抓紧又松开,与猫儿舒适时踩奶无异,所按之处,软绵受用,细碎疼痛褪去。
直到小娘子硌到某处,他猛然掐住细软的腰侧,敛眉垂目,不似之前的悠闲,送力让小娘子起身。
付云珠怕压得他病症复发,再说地上湿冷不宜久躺,思索片刻道:“夫君把手搭在我肩上借力起来。”
“好。”
付云珠咬牙,身旁男人像一座千斤重的小山,凭她使出全身气力,才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来,如此一串动作下来了已是力竭,站起后的男人越发沉重,压坠得付云珠一侧手脚麻木僵硬。
罪魁祸首正好整以暇地侧首,大半边身体沉沉地依靠在付云珠单薄肩背,面上早不复适才的青白难看。
付云珠不知情,苦苦支撑,幸好卧床不远,踉踉跄跄三五步就能挪过去。
哪知双膝蓦地发软磕在床沿,两人便扑滚到一起,男人灼热气息洒在耳侧,抬眼就能看见清冷的眉眼,但是她不敢,不自然大于一切,重重推开男人搭在腰间的手,她翻身起来。
又听见徐留青嗓子里溢出来痛苦的呻-吟,以为自己不知轻重捣弄到痛处,细细查看后慌忙道:“可是又疼得狠了?是哪处,我帮夫君揉一揉。”
“头疼。”
付云珠所有心思都放在观察徐留青是否好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里微不可察的任性和耍赖,即便留意到,也只当他是病痛虚弱才心情反复无常。
柔软的手背在额间停留一会儿试探着温度。
手背本是温热的,轻抚他滚热的汗湿额角便显得微凉,原本四肢百骸里汹涌流淌的疼痛烟消云散,徐留青觉着骨头都慵懒地软下来了,一动不想动。
修长无节的手指在额角、太阳穴辗转,小娘子低下了头,鼻尖凝着几颗汗珠,余光瞧见浓密发间微微颤动的簪花,晃得徐留青不由得轻嗤。
原以为多傲慢无礼的小娘子,本性里却是善良到无趣,除了整日捣鼓布铺的事外,完全看不出其他喜好,痴人一枚。
比他还痴。
“我听见你和二伯娘谈到她的外甥……”
果不其然,额上双手顿住了,徐留青都能听见她心里拨弄算盘的脆响。她好像叹了口气,道:“本就与我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不过逢年过节来府上坐几日,打过一两次照面,如若不是二伯娘提到,我根本想不起是谁。”
之前付云珠确实不知道二夫人的外甥是谁,只听说她娘家来了人。
那日,她在园子里散步,瞧见水塘边凸起的小石块上趴着一只绿油油的乌龟,以为是爬出来回不去,便顺手扔回池塘,谁想到侧边窜出来个脸生的俊俏富贵少年,哭爹喊娘地质问她,与小八无冤无仇为何把它丢进宽阔无边的塘里,害得它有家不能回。
付云珠一头雾水,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八是乌龟,而少年则是二夫人小外甥。
彼时付云珠才十岁,外甥更小,哪里能记得她的好,两人不结仇已是不错。
含含糊糊地带过,只期盼着徐留青别再追问。
散在额前的碎发被那双素手拈过,纤弱指尖便在耳廓停留了片刻,徐留青难得偏头避开,撑起身子坐起来淡淡道:“睡吧。”
客房布置简单,所有东西一览无遗,靠墙处摆着一张窄床,一人睡尚有余地,两人一起只能紧贴着,连翻身都困难。
若是徐留青能走动,回到她原先住的院子更好,可看他微闭着眼,额头渗出细细汗珠,稍动一下都是巨大折磨的样子,怕是只能在此处将就一晚。
付云珠思索后道:“夫君早些休息,我去桌旁守着,夜间不舒服了叫我。”
徐留青没说好与不好,无声拍了拍身侧的空处,意思明确。
付云珠闭着嘴巴装糊涂,直接走到桌旁坐下,把堆叠的纸张卷起来,定睛一看,那纸上千百个自己的名字,或整齐,或歪歪扭扭,一时间想不明白,徐留青在搞什么名堂。
放到一旁,付云珠撑着下巴,没一会儿睡趴在桌上。
原先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