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红港雨下的很大,风也很大。
周遭树叶哗哗作响摇摇摆摆,湿漉漉的地面上黏着几片暗绿色叶片,不远处湿滑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昏死的人。
而陈不周擎着黑伞,站在屋檐下。
“能走吗?”他问。
盛夏里眨了一下眼睛。
他慢腾腾把领带从手腕上拆了下来,又漫不经意地把它往领口一挂,松松垮垮地又系了一个结,想问盛夏里还能不能走路,如果不能走路只能由他来背着她走了。
没得到回答。
他低头去看盛夏里的眼睛。
发现了什么似的,他顿了一下。
隔了一会。他摸了一下口袋,低声问:“我没带纸巾,用这个擦可以吗?”
他指的是他那条黑色领带。
另一面确实是干净的。
“那是雨。”盛夏里正了脸色解释道,“刚才正好屋檐下有一滴水滴到了我眼睛里。”
盛夏里的眼睛澄亮,特别亮。
像是被雪冲刷过,特别干净。
陈不周当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话题:“那你还能走吗?”他本来想说背着她走路的,但忽然又转念一想,改口问,“脚腕扭伤不好在雨里再动弹,我可以背着你走。”
陈不周会提出这个是有原因的。
她趴在背上,正好可以偷偷用他的领带擦眼泪,他也不会撞破她的眼泪,就算有其他人出现也不会看见她的眼泪。
至于她为什么掉眼泪,他没问。
“上来吧。”担心盛夏里会犹豫耽搁时间,陈不周主动说,“我背你去车上坐。”
盛夏里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宽阔笔直充满安全感的背影。
过了一会。
还是趴了上去。
趴在陈不周背上的那一刹,盛夏里确实有点心慌,不敢去碰陈不周的身体部位,只能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陈不周的声音低沉,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我没有手拿伞,你帮我举一下伞吧。”
盛夏里已经把脸埋在了他背后,没有直接贴下去,但是距离已经近到能够察觉到他的体温,她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偷偷扯过他的领带胡乱擦了擦眼睛。
思绪开始忽略飘。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中意上一个人。
还是这么的中意。
不过她想她改变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本身。
而是陈不周实在是太独特了。
他只要站在那,就像恒星一样吸引着无数小行星无所畏惧地往上撞。
她的确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她身边见过的恋人几乎没有几个,大多都和她的想法相悖。
那种不顾一切一意孤行的勇敢,她只在从前认识的一个家底殷实的邻家姐姐身上看过,她为了个男人自杀过好几回,最后甚至私奔,与家人决裂。
而盛夏里做不来那样的事情。
她可以中意一个人,但绝不会中意到放弃自尊,失去自己本身。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怎么做到为另一个做到这种地步。
她做不到。
盛夏里做不到。
自小的教养熏陶教她识大体、秉清醒,怙自尊,她没办法想象怎么热忱无畏地为另一个人不求回报地付出生命。
倒不是因为利己主义,只是盛夏里本身就是一个内敛的很有自尊的女孩子,她向来不中意看什么青春疼痛片,更无法苟同女主因为父母阻挠恋情就寻死觅活的行为。
对于盛夏里来说,那只是个男人而已,比起爱情,她还有更重要的亲情,以及她自己的生活事业。
她得先是她自己。
她身上有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盛夏里可以是小白杨,是清醒的雪。
却不是菟丝花。
她绝不可能为了一段感情就抛弃亲友家人,抛弃事业,甚至抛弃自己的生命——
用自己的生命威胁最爱自己的人,在她看来是最愚蠢的行为。
陈不周一言不发。
他走路很稳,比起平常的大步流星来说要慢下来了不少。
他几乎没受什么伤,连唇角都没有擦破,除了头发稍微凌乱了些许外,几乎看不出他在几分钟前还打趴下了八个壮汉。
他感官向来强过其他人,她偷偷扯他领导的动作自然不会错过他的眼睛。
但却没说什么,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
盛夏里攥着黑色领带末尾。
她悄悄用领带末端轻轻擦了擦眼睛。不过,她是真的没有哭,只是正巧被雨迷了眼睛。
她只是有一点点触动。
一点点。
盛夏里握着伞,在他背上,一步步朝着车子方向走去。
“是不是太重了?”
盛夏里有点不太自在。
“很轻。和负重三十公斤拉练三十公里相比,背一个轻飘飘的你,轻而易举得多。”陈不周不像那些虚弱无力的男人,他很有力,那是仅看外表便轻易看出的,宽肩长腿,并不夸张的肌肉如鹅卵石般服帖地贴在宽大骨架上。
他语气很淡,“如果背不动你这么一个小姑娘,我连林嘉助都不如,得退休了。”
很浅地,他不赞同地皱了一下眉,他说话的语气也像刮过的风一样淡淡的,“其实没必要刻意保持身材,健康最重要。”
盛夏里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只问:“陈警官,我以后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陈不周不作停顿地点头,神色很淡。
他的背脊远比黑伞抵挡了更多的雨夜冰寒,盛夏里听着耳边风的声音,感受属于陈不周的三十七度的体温。
周遭气温都在逐步上升,包裹住盛夏里整个人,而她鼻尖索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咖啡味。
她很轻很快地念了一句:“陈不周。”
“嗯,不周山的那个不周。”
陈不周莫名也跟着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