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瑶只觉得她在虚张声势。
她慢条斯理地想坐下，腿弯到一半，想到宁枝枝这凳子都不知是哪年的，腿上又猛地一使力气，硬生生站了起来。
“总之你记得，不是自己的东西莫要肖想。”
她趾高气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宁枝枝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低头看着糖人，觉得庆幸，又觉可惜。
庆幸的自然是她方才也算尝过，可惜的是好好一个糖人，竟就这样碎了。
她才吃一口，味儿都没尝清楚呢。
这副模样落在谢文瑶眼里，谢文瑶怒火更胜。
这是明摆着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若是平日里，这丫头早就替她出头，给宁枝枝一巴掌了。
然而这会儿，丫鬟像是没看到一样，任凭谢文瑶眼睛都要抽筋了，她也是一动不动。
丫鬟间消息传得最快了。
先是老爷说不许欺负表小姐，再是绿茵被罚，她们都警醒着，生怕表小姐是要翻身了。
做主子的自然可以视若无睹，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不行。
得罪四小姐，顶多是饿上几顿。
但若是惹得老爷夫人不满，小命可就不保了。
丫鬟的脖子比谢文瑶的腿梗得还要直，恶狠狠地看着宁枝枝，虚张声势。
谢文瑶瞪她们一眼，只能上前一步，亲自动手。
“你听到没……”
她伸出手推搡宁枝枝，话还没说完，宁枝枝顺着她的力道一倒，‘哎呀’一声倒在地上。
谢文瑶愣了一下，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方才推到了吗？
她不是很确定，那一边，宁枝枝已经抬了头。
只瞬间，她的眼眶便红起来，泪水挂在眼睑上，‘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四姐姐何必如此。”
她带着哭腔和一点不敢置信，捂着手腕哽咽。
“我从未想过要抢什么，衣裳若是四姐姐喜欢，拿去便是了。”
茫然过后，听到这话，谢文瑶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做什么说的像是让着我一样？谢家的东西，从前，现在，以后，本就都是我的！”
宁枝枝一边点头一边落泪，擦泪的功夫，谢文瑶看到她手上的红痕。
大概是方才倒下时磕到的。
谢文瑶还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声震怒。
“文瑶！你在做什么！”
谢文瑶一抖，连忙转头。
果然就见到了怒气冲冲的宁婉芝，身后还跟着几个拿着布匹的丫鬟。
宁枝枝也惊慌地看着门口。
“姨母，四姐姐只是来看看我……”
“不必说了！”
宁婉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谢文瑶。
“什么叫谢家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倒是说说！”
当她和谢宇坤死了不成！
谢文瑶自然嗫喏着不敢说话，宁婉芝上前，将宁枝枝扶起来。
见到她手腕上的伤时更是眉目一凝，看向谢文瑶时又多了几分愤怒。
“谢文瑶！看来我平日当真是对你太过放纵，你竟然对手足下如此重手！”
她拉着宁枝枝的手，瞧着十分心疼的模样。
谢文瑶当即也红了眼眶，却倔强地瞪着眼睛，不肯叫眼泪落下来。
“娘！她哪里是什么手足，不过就是个野丫头！她来了之后你就变得好偏心！”
宁枝枝垂下眼，缩在宁婉芝身后没有说话。
谢文瑶对她的不喜，她是知道为何的。
从前谢文瑶是谢家最小的女孩儿，大家都宠着她。
但宁枝枝初来谢家那两年，宁婉芝时常带着宁枝枝出去。
有心之人自然知道她是为何，只有谢文瑶那时年幼，觉得她抢走原本属于自己的关爱。
小孩子的爱恨都简单，一旦扎进心里却难以改变。
宁婉芝气得要罚谢文瑶禁闭，谢文瑶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母女二人就在这小屋子里对峙起来。
而宁枝枝则是默默蹲下，将碎掉的糖人一粒一粒重新捡起来。
宁婉芝见到，心里也厌烦宁枝枝这小家子模样，但一想到她还有用，还是忍了心里的不满。
“枝枝，脏了的东西就别要了。”
宁枝枝手上动作一停，抬起眼满是泪光。
“可是，这糖是不一样的。”
宁枝枝小心翼翼，又万分可惜。
“这是怀清哥哥送给我的。”
宁婉芝一僵。
她有些怀疑事情的真假。
“怀清送你的？”
宁枝枝小幅度地点头，宝贝一样抱着手里的糖人。
虽不觉得谢怀清是会宠爱妹妹的人，但宁枝枝没有必要撒这种容易被戳穿的谎话。
宁婉芝咬了咬牙。
“谢文瑶！还不快给你表妹道歉！”
谢文瑶一怔，随后大声反驳。
“凭什么！”
就凭糖人是谢怀清送的。
宁枝枝垂下眼睛。
她想的没错，这对夫妇当真是忌惮谢怀清。
忌惮到哪怕是个糖人，也能叫她命令亲生女儿对她道歉。
谢文瑶自然是不愿的，她骄纵惯了，一跺脚就跑了出去。
她走后，宁婉芝转头看向宁枝枝，仍牵着她那只伤了的手。
“枝枝啊，文瑶这孩子没轻没重的，你别放在心上。”
随后，又吩咐跟着的丫鬟。
“还不快去我房里，把上好的金疮药拿来！”
丫鬟离去后，她又看着宁枝枝的手腕自言自语。
“可别留下伤疤才好。”
宁枝枝不动声色垂着目光，长睫遮住眼中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