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参与众妖王这一天的会议,七月深刻认识到了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是什么滋味,会议结束时已经月上枝头了。
散场时,七月还没离位,玉璇玑就眼尖跑到她身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搂着七月就往外走,压根不管后面叶子卿和杜若的眼神,于是乎,也没注意到叶子卿拉着杜若吩咐了几句话。
“七月儿啊,老子跟你说个事……”
罕见地客套,七月见玉璇玑神色不太对,一副欲言还止的模样,顺嘴问:“玉师爷有何事直说。”
玉璇玑搂着七月肩膀的手松开了些,仍是支支吾吾,目光闪烁:“那个吧……就是……那个啊……”
七月挑眉。
如果不是玉璇玑确实太过反常,七月简直都要怀疑玉璇玑就是趁机把她拉出来,故意膈应叶子卿。
这边玉璇玑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开七月,胸中叹出一口气,挥手:“算了,也没什么。”
话音一落,就自顾自走到七月身前,挤在人群中,离开了。
望着渐远的背影,七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的原因,玉璇玑看起来很有些落寞的感觉。
一出大殿,夜风就朝着众人涌来,七月跪太久腿都有酸,与叶子卿上马车时,腿甚至都在打颤,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她脑袋也开始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夜都没睡好。
“七月姑娘……”杜若见人愣在自己身前,轻声说。
七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站着不进不出,将杜若的路给挡住了,赶紧进了马车,一进马车撞见的就是叶子卿那张慵懒的脸,红眸还淡淡瞥了她一眼,半倚靠马车,单手撑脑袋,身后的狐狸尾一动不动。
从刚刚熊王进殿开始,到现在,这算是叶子卿给七月的唯一一个反应。
大概天气不对,反常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一向心直口快的玉璇玑支支吾吾,这里又有素来恨不得贴上来的叶子卿对她冷冷淡淡,只不过后者比前者更加反常。
因为七月在璇玑宫只待了半年,对玉璇玑不算特别了解,玉璇玑偶尔反常算是正常的;但叶子卿,以前在蓬莱岛上朝夕相处过一年,迄今为止,他们算认识了十多年了,从来就没红过脖子吵过架,叶子卿突然整这么一出,七月心里七上八下的。
马车颠簸着上路,偏偏叶子卿还不跟她说话。
光线暗淡,马蹄声哒哒,空气越发挠人。
“那个……”七月轻咳两声开口。
叶子卿歪了歪脑袋:“嗯?无用斋斋主有何贵干?”
“……”称呼一出,七月的脸也阴下,拉长声音,“狐族族长要是在别的地方受了气,不高兴了,也别把气撒我身上。”
话含怒气,七月自己都没注意到,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噗!”叶子卿纸扇往自己嘴上一敲,眉眼弯弯笑出声,桃花眼似醉非醉,再不见刚刚冷冷的神色。
这一笑,七月恍然大悟——敢情叶子卿一直在逗她玩?
“七姑娘还是现在的样子好,”叶子卿笑够了,直起身子,“七姑娘要处处都顺着在下,面对着在下的所作为为都没点反应。在下会以为,七姑娘是为了报恩,在乎的是你的恩人,并不是在下。”
话虽如此说,气氛却并没有立刻回暖,七月也抬眸盯着叶子卿,说不清楚什么情绪。
声音飘荡在马车中,夹杂着暧昧的气息,杜若左右看了看:“族长,我出去坐着吧,外面太热了,里面凉快。”
说着说着,杜若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
叶子卿望着杜若的背影,倒抽一口气:“杜长老这是……”
“大约是站太久晕了脑袋,颠倒了黑白,错认了是非吧,”七月目光移开,并不直接回答叶子卿刚刚的问题,望着小窗,吟出一首小诗来,“忽听门外人咬狗,拿起门来开开手。拾起狗来打砖头,又被砖头咬了手。从来不说颠倒话,口袋驮着骡子走。”
“七姑娘这话里有话啊,”叶子卿扇底下巴,眼神玩味,“可是说在下想错了,七姑娘对在下……并不仅有报恩之情……”
马车依旧哒哒,风刮得叶子卿的白发微飘起,也刮得七月眼皮有些重,七月费力抬眸看了叶子卿一眼,重重闭上,手撑脑袋,顿了顿说:“……我不是有意瞒你什么,也没有什么心门外心门内,我只是……很多事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这个问题,正应了殿中的话,只是七月突然把当时的话抬出来,有些突兀。
叶子卿倒转一圈手中扇,默默坐得离七月近了些:“七姑娘,在下说过很多次,如果七姑娘愿意,在下可以站在七姑娘身边,如果七姑娘不愿意,在下可以跟在七姑娘身后。在下不逼你,只是你开口时,在下永远愿意听。”
话语一出,七月很明显深吸了几口气:“金陵子……他,是我老家那边,那个赌坊掌柜的儿子,我认识他,是因为……”
看来现在七月就打算说出一些事,而且说的就是早上出来谈到过的金陵子,叶子卿之前也让杜若查过七月,知道七月一些事,但不详细,见七月自己打算开口,也不拦着,只是展扇轻扇风,静静倾听。
半年多前,岭南古邺城,那时候的七月还不叫七月,仍然用的是苏念的名字。仍然在那个破家里,有个赌鬼加酒鬼的暴力父亲、软弱无能的母亲,不同的是,恰时她弟弟也得了病。
那时候的疾病仍然只有神仙能治,请神仙治病不是花钱就得送人,又因为父亲经常去的赌庄正好想给自己儿子找个通房丫头,开大价钱,一寻思,她的父亲就将她绑着送到了赌庄掌柜那。
苏念醒来时,就身处一间大房屋中,自己被反手绑了手脚,连嘴也被塞住了,动弹不得。在她面前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那赌庄的老板。
“唉,您看,我这女儿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现在还是个雏,您看……”说话的男人,粗布草鞋,胡子拉碴身形健壮,却是在卑躬屈膝地讨好身前人,搓搓手指,“这价钱……”
站在他身前的鸟妖,身宽体胖,脸上长着八字胡,满是横肉,手戴黄玉戒指,见着他这一副奴才相,亦是不屑,抬了个头让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