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呼唤，姑苏才注意到身后的两人，身后的两人看起来似乎是匆匆赶过来的。
大当家与二当家紧紧搂在一起，面容虽一般丑，一高一低看起来也不像天作之合，比起夫妻，更像母子。肩上都半盖着衣服，望着姑苏，面露关切。
后面的走廊空空荡荡，空荡得仿佛能将这两人都淹没。
“大爹，二娘，可是孩儿吵着你们了？”姑苏说。
大当家唉了一声，连连摇头。
“我和你爹听见笛声，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二当家松手，走到姑苏身侧，“苏哥儿许久未吹笛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雨花溅在走廊栏杆上，风声呼啸。
“二娘……”姑苏顿了顿，抬眸望向外面的大雨，“孩儿在山下呆久了，这段时间见识到了越来越多的事，也越来越能够理解，为何爹娘执意占山为王、一心诛杀过往神仙。”
毕竟神族在地界为非作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论人族还是妖族，谁不是对神族恨之入骨呢？连他的父母亲人，也都丧于神族之手。
二当家回眸，与大当家对望了一眼，没有打断姑苏的话。
“每次来戏楼听孩儿戏的，多是神仙。孩儿一开始以为是神族爱好曲子，如今才渐渐明白，不是神族爱好，是因为人、妖两族，根本没那个闲钱来听孩儿唱戏，他们连想方设法活下去都很难了。”
“孩儿……不想再给他们唱戏了……”
雨拍打得更急。
“唉，不去正好！就留在山寨里吧，娘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下山，也就你这老爹非得把你往外面送！现在的世道多乱啊，苏哥儿每次一出去，为娘就是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出了什么事。留下好，留下才好呢。你要唱戏，这寨子里也是唱得的，我们整个寨子都愿意听。”二当家握住姑苏手，拍了两下，笑盈盈地说。
大当家沉吟：“苏哥儿，你想好了吗？”
听见这问话，二当家瞪了大当家一眼。
姑苏将竹笛背身后，低目：“孩儿想好了。”
“如此，也好！”大当家也松眉，露出真心地笑，跟着走到二当家脚下，仰头对姑苏说，“……爹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苏哥儿愿意怎样便怎样，只要不后悔便好，万事有爹垫着呢。那群神仙，着实不是什么东西，不在天界好好待着，非得下来为祸苍生，茹毛饮血，我跟你娘早年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带着一干人占山为王，如今啊，外面腥风血雨，也就我们寨子里还算勉强太平。”
雨夹着风吹进走廊。
二当家眼中一闪：“对了，说起神仙，为娘今日抓的那神仙，苏哥儿打算如何处置？”
看似是问处置，其实就是在问姑苏——他们能不能吃了玉璇玑。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是不会在姑苏面前吃神仙的，但凡遇上姑苏回来前抓到的神仙，都会被他们打晕偷扔下山。只是落神坡许久没神仙过路，他们也许久没吃到神仙肉，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神仙，也不想就这么放走，馋得慌。
所以会有这么一问。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姑苏眉头一皱一松，又再次皱起：“……但凭爹娘吩咐。”
“好，既如此，那娘明日便安排众弟兄剐了他，”得了结果，二当家眉开眼笑，“……难为苏哥儿了，苏哥儿若不想亲眼看到那场面，明日可去山里游玩。”
姑苏默然点头，目光瞥向外面。
雨，依旧没停。
玉璇玑半梦半醒间，见一庞然大物朝自己走来，本来迷迷糊糊的，一瞬间就给吓精神了，睁眼看去，这哪是什么怪物。
不过是那个叫苏哥儿的小子，手撑伞抱了一堆半旧的被子过来送温暖罢了。因为被子举得高的原因，显得远处看起来很大，像是怪物。
雨水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有个倒影。卸了装的苏哥儿，乳白衣衫，半系的头发垂落腰间，额前发偏右分成两股，发带飘飘。看起来就好像是没长大的邻家少年，杨柳腰、明月似的眉眼，说不上天真无邪，但身上总带着那么一点冷冷的稚嫩感。
这苏哥儿看绕不过，倒也不墨迹，直接踩过了水洼过来。
“呦。”玉璇玑轻呵，躺直身子，静静看着苏哥儿叫醒守笼的妖，将被子一床床递了进去，递到笼中。
这土匪窝对待俘虏的态度还挺不错，收了被子，俘虏们也都连连称谢。
直到被子都送完，苏哥儿转身要走时，一阵冷风吹过，玉璇玑终于发现了不对。
——“不是，老子的呢？！”
“就这些，没了。”
苏哥儿停住脚步，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施施然绕了半个圈走到玉璇玑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或许是因为酒气未散的缘故，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红。
明摆着就是来看玉璇玑笑话，饶是玉璇玑不想跟他不对付，憋了一肚子的不自在，也终于憋不住了。
“有你们这样区别对待的吗？”
“现在不就有了。”苏哥儿缓缓说，声音有些软，气势却不弱。
玉璇玑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哥儿离开，半天后憋出一个字：“靠！”
看守牢的妖也靠了过来：“神仙，其实吧，以苏哥儿的性子，被子可能是真不够了。”
“得了吧，他娘的，什么够不够的，”玉璇玑痞里痞气说，“老子看这小子就是故意跟老子过不去。”
“这倒是，”妖连连点头，对上玉璇玑的眼神，又赶紧说，“其实苏哥儿人真挺好的，以前也没见他对别人这样过。大约是啊，神仙的确惹到他了。”
“老子惹他？老子招谁惹谁？老子本来就是骑着驴、拉着二胡进山溜达溜达，洗个澡飞功夫都能被你们那二当家捆上山，二胡不见了，驴跑了，唉，老子自己也要被剐了。”玉璇玑说。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妖将手里的兵器提高一寸，笑嘿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倒也不错，兄弟们很多年没吃过神肉了。”
玉璇玑心中一阵恶寒，又听得这妖道：“不过能不能吃成，还得看苏哥儿的意思。苏哥儿要是不同意我们开荤，神仙您啊，运气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