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三界?”女娲抿唇。
玉相说:“那便不要让他们得知实情,此事,除了我等,外不可让他人知晓。”
女娲蹙眉摇头:“吾,仍觉不妥。”
“青娘上神以为呢?”金容看向青娘。
毕竟,青娘得天书,代天执令,有关合不合适是最方便问她的。
“可,合算。”青娘面无表情,挽起手中长绸。
合算?
女娲看着如今的青娘,仿佛第一次见这人一般,眸中满是陌生,悄然将椅子扶手一点点攥紧,开口说话的声音半颤抖。
“可青娘上神,那都是活生生的数万计的生灵啊!他们又犯何错,又何其无辜?”
见青娘不回答,女娲加大声音,目光巡视着满殿的神:“为何啊,为何啊?若死一人能救百人,便杀其一人,天理何在?正义何在!这人何其无辜?为何要死?”
如果想要下界的众生活下来,必须得牺牲一批众生,被牺牲的那一批,何其冤枉?
她怎能让他们这样做?
“女娲上神……容小神斗胆问一句,那其他人又何其无辜,又为何要死?”下面坐着的神仙中,有神仙开口了。
是啊,他们也没错,他们又为何要死?
那……是谁错了呢?
如果不杀这部分的人,让他们自然发展,那下界所有,是所有生灵都会面临灭顶之灾,包括那一部分人。
但如果只是为了让下界活,就要牺牲掉一部分人,对于被牺牲的那部分人来说,是否公道。
死一个人活一百人,这个人,可以不杀;死一个人活一万个人,这个人可以不杀;那死一个人能够活十万人呢、死一个人能够活一千万人呢……
乃至……死一个人能够活所有人呢?
当这个数字被越拉越大,所谓的能杀、不能杀的界限,是否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杀?还是不杀?
怎么选?
怎么选?
快选!
女娲一个激灵,依旧摇头:“不……不能如此做。”
她说不出原因,但她知晓,不能这样做。
“那女娲上神是要看着你所创下的这批人间苍生覆灭了?”
“不……不要……”
见女娲如此摇摆不定,站在玉相身后的金容冷不丁笑了,再度甩袖,咄咄逼问。
“——好个女娲,好个大地之母!你要用多数人的死,来成全你那少数人的正义是吗?将天理公道,凌驾于无数人命之上?”
一句话将弥罗宫本来就微妙的气氛点炸了,众神皆瞠目结舌看向金容和女娲,更多的是在看金容,神色各异,连玄鸟凤凰听见这话都按住自己手里的茶杯,微微挑眉,一贯风风火火的外表下,那冷冷清清的神色都显出几分不易觉察的惊诧,不过转瞬之间便恢复如常。
这胆子,还真是不小。
不过也正常,毕竟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连他都敢惹。
“金容!”玉相猛然攥住金容手腕,没有让他从自己身后跑出去,随后甩开他的手,冷面呵斥道,“退下!”
——“玉以三界首吏之令,命你退下!”玉相再度重复。
金容将后槽牙咬得直作响,不甘心地退回,挨着墙壁站直了,只直勾勾注视着面前这把椅子,和坐在椅子上的玉相。
“女娲上神,”玉相拱手站起,又对其他的神仙施了一圈抱拳礼后,略微思忖,“其实此事,倒也有另外一番看法,诸位上神不必如此动怒……”
“哦?”出声的是玄鸟凤凰。
“其实虽言牺牲一部分人和神,实在不算是牺牲。有赖于青娘上神创立了三界轮回之制度,三界众生,生死相续,轮回无止,肉身虽灭,灵魂长存,生死无非是轮转而已,所谓牺牲这部分人,无非是让这部分人与神早些死亡,进入下一个轮回而已,只是加快了他们的生命进程,算不得什么牺牲。”
“只要灵魂不灭,死了还能生;若诸位放任下界灭亡不管,那下界包括这些人在内皆难逃一死不说,还将再无轮回,那对于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死亡。”
玉相有条不紊,徐徐道来,在座的很多摇摆不定的神仙,听了他这番分析,都连连点头,觉得甚是。
唯独玄鸟凤凰听完都笑了,将手边的杯子扔起再接住,明明是很有趣的动作,可玄鸟凤凰接住杯子的那一刻,眼眸一片冰冷,转向玉相的眼神如同看一位死人。
金容发现与自己隔着椅子的玉相,身子抖了抖,不明显,只有他看得见。
只有他。
玄鸟凤凰动怒谁都得胆寒,就连他此时此刻也不敢直视这位上神的双眼,他分明很能够感觉到,玉相此刻周身的空气已冰至极点。
“玉首吏,你……”玄鸟凤凰放下茶杯,伸手指向玉相面门。
殿里的众神顿时安静了,一阵红色的狂风猛然掀过他们眼前,掀起殿里神仙的袍子和头发,那猛烈的杀意让他们心惊胆战,狂风随着玄鸟凤凰的动作直冲玉相,压迫得人喘不过气,弥罗宫的天花板也吱吱作响。
唯独坐得大老远的墨龙,依旧靠坐椅子,打盹睡得正香,对殿中发生的一切都恍然未察觉。
近了……更近了……
玉相眼里倒映出一片血红。
站在他身后的金容一颗心吊起,他上前半步,顶着那逐渐靠近的风,连大气都不敢喘。
更近了。
风停了。
红风贴着玉相鼻尖,好似一把随时会取他命的弯勾。
死亡从未离这位三界首吏如此近过。
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玉相,都动了动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