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低着头没有骂他。 杨姨妈是张平安最后一个亲人,埋了杨姨妈以后,杨家人不认张平安,张平安又把名字改成了张六。 张六每天都在村里要饭,乡下叫花子说村里就这么大地方,你在这里要饭我就吃不饱,再说你这么点大要什么饭啊?干脆做太监跑到蜀王府享福呗。 选中了还有五两银子拿给亲人花。 张六溜到城隍庙,拿家里最后几文钱拜了考太监做师父。 老太监给他净了身把子孙|根埋到庙子底下:“你以后来赎它,我可能已经见阎王。你啊,就带着供品来庙子里向城隍赎。” 张六躺在破席子上嚎叫,下头插了一根稻做尿管,头边放着个皮水球,他饿了就偏头过去咬破一个小口喝里边的水,水喝完了人也养好了。 老太监摇摇晃晃地带着张六跑到比宁家和杨家更高大的墙边上,把张六送到还在蜀王府当差的老兄弟手上。 张六把钱全部塞在老太监怀里道:“师父住我家去吧,我家现在没人了。” 老太监一愣,笑眯眯地想。 这买卖做得划算,白得一孙子,还有屋子养老了。 豪门烂事多,城里今天吹这个风明天吹那个风,杨姨妈的事没出村就散了。 宁宣闭着眼躺在榻上,段圆圆以为他睡着了,把嫩黄色的蚕丝被拿过来给她盖子肚子上。 宁宣睁开眼把人拉在榻边坐着,眼睛盯着她的肚子瞧。 他伸手过去摸了一下,肚子微微地鼓着,不像胸脯那么软,比起怀孩子,更像吃撑了。 小小的看着就叫人放心。 宁宣想起杜嬷嬷说的话。 杜嬷嬷说:“姑娘吃了隔壁一下,想着孩子总带着怯,我瞧着不如让她多跟孩子们玩一玩,让她多亲近孩子,只要有想当母亲的心,不吃药都能硬挺着把孩子生了。” “我在家里挑两个乖一些的孩子过来陪你玩好么?”宁宣用帕子给表妹擦额头的细汗。 段圆圆:“叫她们进来干什么?家里有米儿还有娘,前头还有孩子,想见孩子还用得着去外头选?” 宁宣不乐意她跟前边的孩子说话,那些人身份低贱,以后和圆圆呆久了又跑回去跪着磕头做仆从,圆圆瞧见了心里多半不会好过。 他想起自己那两个不能见面的玩伴。 自己已经替圆圆先吃了这样的苦头,她何必还再吃一次呢? 段圆圆没拒绝,道:“你选好人让我先瞧瞧,要是我不喜欢你还是要送回去,别想着硬塞给我!” 宁宣靠着她哈哈笑起来,反问:“表哥什么时候强迫你了?” 段圆圆指着牙齿道:“这不就是,虽然整齐了,也不大小脸,可箍牙的时候好痛呀!” 宁宣想到以前,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那时窝囊气受得多,非得事事顺着自己心意进行才能闭得上眼。 现在家是他的家了,还多了这么大一顶来路不明的乌纱帽,宁宣已经看开了不少,凑过去在表妹左腮亲了一口道:“多亲亲就不痛了。” 亲要还问她:“是不是?” 段圆圆脸有些红了,推着他出门,宁宣身体养好了劲儿更大,跑马打兔子都不是事,哼哼两声把表妹抱起来在作势要让她摔下去。 段圆圆抱着他的脖子气得发笑,幼稚鬼,难道还能真把她摔了?段圆圆叫杜嬷嬷和青罗进来打他。 青罗和捂着米儿的耳朵翻了个白眼。 哪个不要命的这时候跑进去打扰人? 杜嬷嬷偷笑:“你孩子,唉!我说什么来着,成亲就懂了吧?以前有个什么就要跑回段家摇人,哎哟,想想都丢死人!” 青罗也哈哈笑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闹了一阵,青罗跑进来传话,支着脖子在门口大声道:“姑爷!花兴儿说外头有几个大爷找姑爷说话。” 这几天来劝宁宣赶人的族人多得要命,这个时候——,段圆圆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又得拉着你喝夜酒。” 宁宣把圆圆放在榻上,自己翻出衣服换了往外走。 他沐浴回来已经是深夜。 段圆圆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问他怎么样。 宁宣把擦头的帕子往铜盆上一搭,意气风发道:“难道我是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傻子?让咱们去撵人,以后迟早得让人说不友爱兄弟。” 他要让族人亲自把隔壁撵走。自己还不留下半分坏名声。 人来了他陪着喝酒,让他动手他就说家里这兄弟苦啊,二叔棺材都还停在家里,总不能连着死人一起撵出去吧。那像什么话? 谁也不愿意当这样的绝情人,不然跑过来撺掇宁宣干什么? 叔公回家带着子子孙孙把弄虚作假添油加醋的族谱翻了又翻,还真没翻到连人带盒一起扫地出门的亲兄弟。 没有不要紧,没有可以加,族谱在祠堂里被他管着,想写什么不成? 天子祭五代,庶人祭代。这么厚一本族谱谁说得清分之二的名字是不是胡诹的? 叔公无中生有,很快有理有据地跑过来找宁宣,说挪挪棺材又不是挪坟,怎么就挪不得了? 宁宣含糊着点头让叔公去跟个兄弟说,要是他们同意自己当然没二话。 叔公也不想当这个恶人,在家里摸着胡子转悠半天,把儿媳妇叫过来吩咐:“你去给段大奶奶说一说。” 叔公风吹不动可以吹枕边风啊,宁宣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二十多岁了家里除了一个表妹,连个母蝗虫都没,一看就是个多情种子! 多情种子好!叔公闭着眼笑了。 宁宣在家也跟圆圆商量:“她们可能要来找你,你要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