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那个哥哥?你还回来干什么?你的老师,你的宫殿,还有母后和父王的宠爱现在都是我的,这些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拿不回去的。”
“我告诉你了的!小九,是你自己愿意回来,我没有逼你!……小九,你别怪母后,你弟弟还那么小,他受不住的,只是疼上一段时间,你父王不会忍心让你真的死了的。”
“拉下去拉下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让寡人看见他!”
“九殿下,你不该回来的。”
“小九,你得努力活着,我们都在想办法。”
“想死?没那么容易。”
“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别痴心妄想了。”
赵开的意识陷在一片浓稠黏腻的黑暗之中,那些黑暗像恶心的蛞蝓扒在他身上,摆动着触角,口器张合,不停地啃食着他的血肉。
滴答、滴答。
他的鲜血从蛞蝓的齿舌中滴落,数不清的狰狞口器却吐出了人声,恶毒话语萦绕耳畔,令人头痛欲裂。
他捂住耳朵蜷成一团,浑身颤抖不止。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他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着,四肢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双手下意识向一旁揽去,却揽了个空。
他一怔,慌乱地撑起身子四面张望。
屋子里未点烛火,所有帷帐都垂落着,恍惚间竟和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一模一样。
是不是,之前的一切又只是他的臆想?
·
顾让端着一碗白粥和一碗药汁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进去,身后便传来期期艾艾的一声:“主子。”
她转身,荆欢忐忑地看着她:“谈谈吗?”
顾让摸了摸碗壁,正烫,不能入口,便点了下头。
他们没走远,只在不远处的廊道下坐定。
顾让用多余的空碗把白粥和药汁盖上,放到一边,然后看向了前方,荆欢看着她的动作,踌躇着在她身旁坐下。
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便也顺着顾让的视线往前看。
绥国的天空比齐国要低,星辰也比齐国亮,夜幕低垂,天空是极深的墨蓝色,仰头便能见繁星点点,像一幅绝美的画卷。
荆欢的思绪跑偏了一瞬,他想顾让这个人其实挺懂风月的。
在齐国京城和边疆的时候,她就总能找到引人入胜的瑰奇风光,静静地看很久。她和赵开没分开之前,也总喜欢带赵开去这些地方。
他以前还在想顾让话这么少,赵开和她相处竟然不会觉得无趣。可现在仔细回想,顾让是不会甜言蜜语,但花前月下这一套可谓得心应手,换成他是赵开,他也招架不住。
杂七杂八地想了大堆,他反而放松下来,想了想开口道:“主子,其实我不是齐国人。”
顾让微微偏头,荆欢知道她在听,就说了下去:“也不是绥国人。我出生的地方叫绛,就是个山林里的小部落,不过十多年前就没了。那个时候齐绥经常打仗,小部落被殃及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朝向顾让,“但是绛被灭的最主要的原因是绛有一个银矿,银矿这东西一旦被发现,小部落是守不住的。具体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最后结果就是整个部落只有我和其他几个人活了下来。”
“绥王的珍妃就是其中一个,她原名叫绿鹂,是我……”他说到这里顿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和绿鹂的关系,最后道,“是我名义上的阿姐。”
“除了她,绥军里那几个浑身都是银饰的人也都来自绛,他们来绥国应该是为了替自己的部落报仇。”
“绛的人都很擅长用蛊和用毒,尤其是绿鹂,她会绛所有的巫蛊之术。”他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我不知道姑爷身上有没有被她种了蛊,如果有,我可以试着解一下。”
顾让过了一会儿才说话。
“你呢?”她问,“为什么去了齐国。”
荆欢怔了怔:“因为一些原因,从绛逃出来后我就和他们分开了。”
他不愿意细谈,只道:“但是主子你放心,我去齐国不是为了复仇。”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顾让点了点头,“那个阿哥是什么人?”
她当时居然在听,荆欢有些吃惊,嘴上道:“他和绿鹂两情相悦,当初也活下来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绿鹂会成为绥王的妃子。”
他抿了抿唇,“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便听屋子里传来□□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伴随着人的闷哼。同时,顾让站了起来,几步进了屋子。
荆欢有些愣神,片刻后才回神,端起被顾让遗落的白粥和药汁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黑,他适应了一会儿才眯起眼往里走。刚走进侧室,正好看到顾让弯腰把地上的人抱到床铺上。
荆欢的脚步顿住,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前,他记得顾让背上和手臂上都有伤,这个动作无疑会扯到伤口。
他们三个人里面,顾让其实是受伤最重的,虽然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但嘴唇一直很白。
顾让听到脚步声,就着弯腰的姿势拍了拍怀里的人,偏头道:“把蜡烛点起来吧。”
赵开又蜷缩了起来,紧紧贴着顾让,双手不安地抓着她的衣衫。顾让从腰间取出黑布遮住了他的眼睛,托着他的小腿将双腿放平,然后坐下来单手环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屋里头的蜡烛陆陆续续点燃,到第五支的时候,顾让道:“可以了。”
荆欢就把白粥和药端过去,垂着眼不敢乱看。
白粥和药正好放温,顾让掀开盖在白粥上的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白粥,凑到赵开唇边,“吃点东西。”
赵开一开始没有反应,过了片刻才动了动唇,低头将粥吃了。
他没有嚼,直接咽了下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温暖的粥没有缓解他早已习惯的饥饿感,反而让他空荡的胃在这一瞬间抽疼起来。
只是有一点点疼,他能忍的。
顾让叫他吃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