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无顾客时还哀嚎过已经很久没一觉睡到天亮了。
莫衷把最后一盒卡其灰染发剂立好,关上柜门,“那可让你失望了。人小孩儿五年级了,生活自理,不用我操心什么。”
一提小孩儿,莫衷就回想起早上在校门口她和自己告别时,歪着头小幅度挥手的画面,唇角翘起点儿弧度。
莫衷有时蛮注重“缘分”一词。在电话里听到她名字时,莫名就觉得应该是三点水的“澄”,甚至当时就觉得起这个名字的小孩儿应该有双很澄澈的眼,可能爱笑,挺有灵气的模样——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莫名地仅凭借名字去刻画一个人。后来这些想象的特征与翁澄一一对应,像是不谋而合的预言,让莫衷觉得,这就算挺和缘。
虽然多了个小孩儿之后不那么自由,得自己做饭,但莫衷并不会觉得不适甚至反感。身边有个小东西叽叽喳喳一路,倒也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豆丁再长大点儿,你俩就能轻松很多了。”莫衷良心发现,安慰沈其一句。
他也能看出来,虽然沈其每天休息得不好,但明显乐在其中,前两天孩子会单个蹦字儿,给他乐没边儿了,呲个牙在店里描述,细节刻画淋漓尽致,是语文老师听了都会感动的程度。
两人各自干各自活,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时候,学徒刘灏推门进来了。每天在店里上班,午饭都是刘灏在附近快餐店订的,时间一长,难免莫衷一见着他就会…想起午饭。
莫衷提前知会刘灏:“最近午饭多带出来一份儿,有个小孩儿也在这里吃。”停顿了一下,发现自己不太清楚翁澄能不能吃辣,又嘱咐句,“小孩儿的不要辣菜。”
刘灏点头时,莫衷又想起什么,“唔”了一声,转头看他,“一会儿我有个巴黎画染的顾客,得五个多小时,你顺便帮忙带点儿吃的回来。”
理发店店面不大,但回头客不少,在这一片也算是有口皆碑。莫衷父亲的细心大概算得上原因之一——如果有做头发时间长的顾客,会准备水和零食一类。这在c市这种四线城市来说,称得上难得。莫衷小时常在店里打打下手,耳濡目染,对这方面也比较上心。
估摸着过一会儿顾客该来了,莫衷把门边的小转椅拎到门外,坐上去又把椅子调高了点儿,左腿伸直脚抵着地,右腿屈起脚搭在转椅横撑上,微弓着背拿出烟和火机。
背影怎么瞧怎么像街头小混混。
其实莫衷家教挺严,讲究身正行端,莫衷平日也是有认真践行的,唯独抽烟时喜欢怎么放松怎么来,毕竟这个时候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有闲情雅致观察别人。他偶会戏想,在不为人知处放浪形骸,总不算过分吧。
左手虚拢挡住初秋清晨的凉风,点着了烟送进嘴里,视线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莫衷烟瘾不大,但每次上班开工前会雷打不动抽一根,也不去想今天顾客的发型或是别的心事,只是处于很奇妙的放空状态,看看熟悉的街道每天都会有什么变化,早高峰的人们如何步履匆匆地走过热气氤氲的早餐铺,看看早晨是万里云层层叠叠在天幕铺展,缝隙里洒下金粉般灿灿的朝阳亦或是万里无云,天高云淡,当真有了秋的韵味。
最初莫衷的“事前烟”是在店里进行的,窝在沙发上一边抽一边刷手机。后来店里多了个刘灏,他有鼻炎,闻到烟味儿就不舒服,也不好跟莫衷表示,就自己缩在角落压抑着声儿咳嗽。次数一多,莫衷自然发现了。意识到他好像闻不了烟味儿事啊,莫衷抬眸看刘灏,脑子还没转完呢,手先脑子一步把还没抽到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莫衷极其惊诧一挑眉,和烟灰缸里的烟静默对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如此高的素质,对方一糙老爷们,他还体贴上了。
但掐都掐了,莫衷也没那么大瘾再点一根,便作罢起身了。从那天之后,他就搬个椅子坐外面抽,时间一长,倒习惯于看看外面的风光,乐在其中了。
后来刘灏还曾在莫衷抽完烟准备回屋里时叫住他,有点儿局促地说:“莫哥,我帮你搬凳子。”
莫衷看出他有话说,便停下看他,没进屋。
“那个…莫哥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出去抽烟的?”刘灏声音挺小,有点儿想感谢却又怕自作多情的感觉。
刘灏是店里三人年龄最小的,刚成年就来做学徒,想着学门手艺养活自己。十八岁的少年,涉世未深,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一览无余。莫衷一时竟有些怀念这般坦荡的少年气。他摆摆手移开视线往店里走,“你好好干活,好好学,机灵点儿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