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菀青刚要起身去叫人,衣袖却突然被紧紧拽住,身子一下子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往前栽去,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却听见身下一声闷哼后就彻底没了动静。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极为僵硬地低下头,果然眼下的男人成了自己的人肉坐垫。
心中警铃大响,她赶紧趴过去伸手探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气息,还活着!
呼!老天保佑,还以为自己把这人压死了呢,放松下来后,李菀青一个卸力直接坐在了地上,北风下刀子一样割在人身上,她打了个冷战,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想起方才手下的触感,数九寒天,男人却只穿了身单薄的布衣,连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
“是李娘子?”
粗哑的嗓音此时如同天籁之音一般,李菀青猛地抬起头,发现逐步靠近的正是昨日卖猪肉的摊主,王屠户。
说来也巧,王屠户平日里这时候早都已经在正街摆好了摊,因着今日家中母亲不慎摔倒,这才耽误了,想着出门买点药膏,正好看见蹲坐在路边一脸愁容的李菀青,认出来是昨日包圆了肥肉的那个娘子,于是乐呵呵地上前打招呼。
却见李菀青猛地抬头,双眼直冒光,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王叔,这人好像快不行了,我又背不动他,你能不能帮个忙把他送到医馆?”她怕王屠户不肯帮忙,夸张地说起地上人的情况。
王屠户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个人,俯身一看:“哎呦,这不是凌秀才吗,我背他去。”
凌秀才?一双目睁得溜圆,秀才老爷虽不说都大富大贵,但总不至于连见御寒的冬衣都没有吧,口随心动,这么想着,李菀青就问了出来。
说话间王屠户已经蹲下身子,一把将地上人背了起来,听见一问的话,王屠户似是不忍地摇了摇头,话匣子一下子打开。
原来凌秀才原名叫凌佑川,父亲是山上的猎户,少时家境还算殷实,但某次凌父上山打猎却摔断了腿,凌母积郁成疾也卧病在床,家中还有一个幼弟,自此以后,一家人的生计就全压在了凌秀才身上。
“凌秀才走这条小道,估摸着又是要去找那人牙子,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活计。”说话间,王屠户脚步不停,将地上的雪踩得嘎吱嘎吱地响。
“既是秀才,在这临安城应当是吃香的紧啊,怎会……”只要是识字的,工钱较于普通的伙计就翻了好几番,更何况是秀才呢。
“李娘子你有所不知,这凌秀才是个有孝心的,平日里放心不下家里,总要抽空回家看顾两眼,做工时间并不长,也就没哪家店愿意用他。”李菀青听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目光扫过正街卖力吆喝的小贩,世道艰难,自己现如今却也没有余力“大庇天下寒士”。
话音刚落,几人已经到了小医馆门口,将凌秀才送了进入,王屠户擦了擦脖子上的汗,顺口问道:“对了,李娘子,你去那边也是要去找个活计吗?”
李菀青抬眼正对上王屠户同情的眼神,大概猜到对方在脑补什么,知道对方没有什么恶意,她也不气,事实胜于雄辩,她决定用硫磺皂证明自己。
但王屠户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自己本来就是去招伙计的,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凌秀才还能记账,至于做工时间问题,自己本来也打算把澡堂营业时间改为半天,剩下半天用来消毒清洁,简直是双赢。
得知凌秀才只是晕倒了,没什么大碍后,李菀青把她的想法和王屠户说了一遍,并嘱咐他在凌秀才醒后转告他,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考虑到自己对凌秀才进行了“二次伤害”,一脸肉痛地替他付了医药费后就慢悠悠地拐回了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行人围在李氏澡堂门口。“你们在做什么?”李菀青一脚踹开踩着凳子拆“李氏澡堂”牌匾的药童,目光微沉,冷冷开口。
所有人都停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准确来说是看着摔倒在地的药童,此人正是阿吉。
阿吉站起身,刚要破口大骂,注意到身边百姓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但眼中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
“李神医这痘疮你可是治好了?治不好也没关系,仁和堂可以治,但你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阿吉笑意中蕴含着一丝挑衅。
李菀青站在他身前不说话,只是皱着眉面色阴沉地看着对方,眼中划过一抹嘲讽。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见阿吉一脸笑意,反倒是李菀青冷着脸,两相对比这么一看,不知前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李菀青是无理取闹的人。
正在此时,狭窄的小巷子却又挤进了另一伙人,
“李家娘子可在?”为首的人中气十足的一嗓子镇住了众人,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无声地交换着好奇的眼神。
李菀青认出这伙人正是前几日来店里讨要说法的,算了算硫磺皂送去的日子,心中有了底,又将目光落在男人的胳膊上和身后人的脸上,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看来是硫磺皂见了效,但还没等她说话,就被人截了胡。
仁和堂的伙计先跳了出来:“李家娘子在这呢,她可是故作玄虚蒙骗了你们?”
一盆脏水平白地泼了过来,却被人拦了下来,“谁说这痘疮没治好的,我第一个不答应。”
“就是,我看李娘子真但得起这一句李神医。”
“这硫磺皂真是太好用了,这才用了两日,我身上这痘疮都没了,一点疤都没留,真是奇了!”
“李娘子,还有没有硫磺皂了,我想买几块。”
一伙人从衣袖里掏出钱袋,颇有几分一掷千金的架势,围观的众人仔细一看,这不是前几日上门来闹事的人嘛,难道这痘疮真让李菀青给治好了?
众人被这一转变惊掉了下巴,而李菀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施施然地回过身,目光在阿吉和其身后的仁和堂众人身上逡巡:“履行承诺吧,痘疮已经治好了。”说罢,掏出袖口中前几日签订的契约。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你找来的托啊。”
“我看这些人就是她花钱雇来的,为了这赌约真是煞费心机啊。”
仁和堂的几人又七嘴八舌就给她定了罪,李菀青皱着眉,目光如炬看着底下几人的丑态,心中自是了然,转身迈步进屋,拿起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