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进来吧。”平乐眼尖,看见院子门口的江惊鹊,连忙迎上去。
柳亭淮手里的剑一抖,难得没拿稳,余光里碧螺撑着青伞,伞下江惊鹊穿着一身黛色裙衫,细腰乌发,在他眼里汇聚成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雨下得不大,丝丝点点连成温柔的线,江惊鹊站在院门口注视片刻雨中练剑的柳亭淮,慢慢踱步到廊下。
少年剑式凌厉,锋芒毕露,转身出手都干净利落,小雨朦胧增添了几分模糊的美感。
“他练多久了?”江惊鹊今日来得早,她早上一起外面就已经下着雨了。
平乐说:“回小姐,公子练了有半个时辰了。”
江惊鹊点头,又看了片刻,漆黑的眸子沉静,启步往屋里走。
她坐在书案前,随手翻开她之前留在这里的书。
“你今日身子怎么样?”柳亭淮带着一身雨进来,把木剑放到门后,摸了摸鼻梁问。
江惊鹊抬眸,看着他淡淡地说:“某些人落荒而逃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
“谁落荒而逃了。”柳亭淮耳朵红着,微微皱眉反驳,语气有些生硬。
“你先把衣服换了。”江惊鹊弯唇,“换完姐姐跟你算算账。”
这声“姐姐”咬字稍重又拉慢语速,听得柳亭淮身子一僵,取了衣服就进了舆洗室。
他有几分气恼地脱下衣服。
原来温温柔柔笑着的江惊鹊他就招架不了,现在直白冷静的江惊鹊他更没办法了。
屏风骤然被拉开,一丝凉风溜进来,柳亭淮只脱掉了上衣,连忙抓了件衣物遮了遮。
他敢怒不敢言,有几分震惊地看着钻进来的江惊鹊。
像一只炸毛小狗。
江惊鹊没忍住笑开,眼里漾出的笑意仿佛有了实质。
“身上还有伤还淋雨练剑。”江惊鹊说,“转身我看看。”
柳亭淮的羞恼一下子泄了气,垂着眸乖乖转了身把背对着她。
舆洗室里是封闭的小空间,雨天里更显昏暗。少年背上伤口痂已经掉了,疤痕较周围皮肤微红,确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像是一块有了裂痕的玉石在她手里重新变成完好的美玉。
江惊鹊看完伤口,几乎是顺其自然地观察起其他裸.露的地方。
少年身体瘦而不柴,肌肉线条流畅,手臂上薄薄一层肌肉,后背光滑,微微弓着的身体让背上肌肉鼓起,腰又极细,从上收束至底裤。
“看完了吗?”柳亭淮声音有点哑,闷闷地问。
她待在这里,身上清冷的味道好像把他逼得有些呼吸不畅,目光又如有实质,让他身上有些燥热。
就这样都让他有了一些不堪的反应。
柳亭淮垂着头,彻彻底底背着她,漆黑睫羽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低着声音哄她:“姐姐。”
“快出去吧。”
“求你。”
才不要。
江惊鹊眼里闪过一丝破坏欲,心里的乖戾抑制不住,对着少年的背笑得恶劣。
她在少年说完后伸手触碰他的伤痕,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应激地抖了一下。
然后听见他近乎于压抑不住地重重喘了口气。
柳亭淮转身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微弓着背,对上江惊鹊看上去无辜却毫不掩饰的眼睛。
江惊鹊眨眨眼,轻轻歪了下头,被他抓着的那只手稍微一转,以十指相对的姿势扣住了他的手。
手指骤然被抓紧。
因为他的动作,他身上披的那件衣衫飘飘坠地。
江惊鹊目光正随着衣服下落,忽地陷入一片黑暗。
“嗯?”遮在眼前的手拿开,江惊鹊不知道他此举含义,清亮的眸子凝视着他。
少年隐忍着,紧紧抿着唇,额角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乌黑的眸子里面暗色翻涌,眼周泛红。
江惊鹊喜欢看见这样的柳亭淮。
可惜她的沾衣脸皮薄,不让她看。
柳亭淮把她推出了舆洗室。
江惊鹊心情很好,哼着记忆中不知名的小调,坐到了书案前等他。
柳亭淮收拾好出来,坐到书案另一边。
案上书摆得整齐,江惊鹊见他坐好后合了书,朱唇轻启:“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眼中乌发上的珠花轻晃,柳亭淮思索片刻。
“姜姜这些年,累吗?”
片刻沉默后,少年眼睛清澈。
“我现在对于你,算什么?”
不问她装出来的善良。
没有问她为什么那么做。
也没有问她喜不喜欢他。
江南的秋季多雨,近午时的雨倒是比晨时稍歇,秋风裹挟着雨滴,众生平等地把万物淋得湿漉漉的。
累吗?
江惊鹊失神片刻,撞进认真看着她的柳亭淮也湿漉漉的眼睛。
或许她身体里一直藏着一股压抑着的疲惫感。
不然也不会在听见少年的询问后骤然眼皮沉重,捏着书的手有几分无力地垂下。
少女眉眼精致,皮肤白皙,低垂着眼眸,脊背却坚韧挺直,轻声喃喃:
“沾衣。”
“嗯?”
“我说有点累。”江惊鹊近乎呢喃,“你能抱抱我吗?”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柳亭淮清清楚楚听见了少女的轻语。
他绕过书案,伸手把少女揽进怀里。
江惊鹊一下子泄了力,把自己整个人放松在柳亭淮怀里。
他连第二个问题的答案都不追究。
少年的怀抱温暖有力,江惊鹊睫羽阖下,掩下眼底正在消融的冰块。
“沾衣是我的。”
柳亭淮听见怀里少女说。
“是我的珍宝。”
他是她的。
上一次亲近的时候,她也是如此说,所以他相信了。
她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