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赛首映结束后,是一场不对外直播的选手联谊晚会,各导师与自家选手们联络感情,并公布初赛的拟定选题。
衣致握一杯酒水,笑吟吟行走其中,不少选手上前来同她寒暄,她应酬地熟稔大方,居然很受欢迎。
唐鹤之站在二楼,垂眼注视着那道巧笑逢迎的倩影,目光不明。
她倒是确实同以往,大不相同。
“鹤之,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候泽诚下去绕了圈,沾着酒气回来,见唐鹤之默然而立,凑上前问道。
唐鹤之不语,将目光移到候泽诚端上来的酒杯上。
“喝点嘛,你这人也真有意思。”候泽诚坐到他身边,“出国去了趟巴黎,回来还给自己立了个再不饮酒的规矩。”
“待会你跟选手们打招呼,能滴酒不沾?”
候泽诚是酒蒙子,诱惑道:“先喝点,预预热。”
他递了个空,唐鹤之站起来朝楼下走去,压根没理他。
“喂,你去哪啊?先让他们自己玩会儿呗。”
“拿茶具。”唐鹤之没回头,身姿冷然。
身后传来候泽诚的声音:“你别逃避问题,你跟小衣致到底怎么回事啊,喂!”
见男人背影毫无停顿,候泽诚磨牙。
“成,装听不见是吧。”候泽诚不怕他,“我把衣致叫上来问。”
“候泽诚,”唐鹤之低而冷的音色响起,“别管闲事。”
他回头睨一眼,目光含着些许压抑的凉。
“不是吧鹤之... ...”话说到这份上,候泽诚还有什么不懂,他们这帮世家子弟都是人精,“你可以啊,还真搞了个... ...”
“行行行,我不说。”后半句掐灭在嗓间,候泽诚示意投降。
唐鹤之指节犹如玉石扇骨,搭在红木浮雕楼梯上,贵不可然,他这般的人,又有这般的地位与背景,该是看遍了女人的手段,形形色色,或清纯直白,或魅惑挑逗,唐总监谨记家训,完美做到了怀瑾握瑜,坐怀不乱。
大众一度都怀疑他要孤独终老了,风评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谈过一段情,人家还对他冷淡无比,说话呛人,活像是他先对不起她?
候泽诚啧啧两声,简直是设计界,不,整个艺术界的爆炸奇闻。
许是他作态太明显,唐鹤之默然一瞬,转头道:“那晚是我犯的一桩错事。”
“不过都没什么感情,早已经分开了。”
无所谓,很淡然,落在旁人耳里,更像是无奈厌倦地解释一件极小的琐事。
衣致本是被大家选荐出,上来催唐鹤之下去联谊的。
她站在旋梯拐角的暗处,差一步就要迈入唐鹤之白玉兰香的领地。
正欲踏足。
那句话轻飘飘的,落入她耳中。
。
当衣致出现时,候泽诚手忙脚乱站起来。
“妹妹,你怎么上来了?”他有些局促,毕竟方才唐鹤之还说了那样的话。
唐鹤之倒是无甚表情,依旧摆着张冷脸,看着矮他两三步台阶的衣致。
“唐老师,底下选手都在等你。”衣致表情如常,礼数周全得体。
“他们派我上来叫你。”
大概是没听到。
候泽诚心中松了口气,赶忙对唐鹤之道:“听见没,还让妹妹上来请你。”
见唐鹤之不动,候泽诚催促:“快去呀。”
唐鹤之沉冷的眸子与衣致对视,如同单方面的审视,又如同彼此僵持,一人唇角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仰视,一人则挺拔玉立,面容冰冷。
都没什么感情,早早分开了?
他真敢说。
衣致心中觉得好笑,就算是他唐大总监是一块捂不热的冰,没对她动过心,她认了。
可那时的她对唐鹤之,可是倾尽所能讨好,满眼欢喜的。
这人当真瞎了,半点看不出来?
“唐sir,”她学着网上那些人的叫法,拿出对外人的撒娇语气,“我脖子仰得都酸了。”
话语亲昵,但很明显的不走心。
“行行好,快点下来吧?”
反正都说了不爱,没感情,那她也不必再介怀,倒显得她很在意。
将心底一抹几不可查的酸涩扼杀,再交谈起来,便轻松许多。
衣致笑得明媚,刚才在下面喝了点酒,熏得脸蛋微红,人面桃花。
“唐导,”她不偏不倚对上他,“请吧?”
。
宴会散场时,已是接近凌晨。
NASIQ面向新锐设计师,都是年轻人,候泽诚许茉又没有架子,一帮人闹了一整晚,气氛颇佳。
衣致婉拒了宋立的邀请,想要一个人散步去地铁站,醒醒酒。
后半场,她喝了不少。
许是因为起兴致,又可能是唐鹤之那句拒人千里的话,谁知道呢,衣致懒得想。
申城夏夜的风多少带着些凉意,她穿的少,雪白手臂舒展在晚风中,觉得自在又畅快。
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巴黎,十一点多的夜晚,她做完晚课,连着要去打便利店夜班的小时工,舍不得坐出租,便一个人在空荡混乱的街道上狂奔。
那时风也如这般,她偶尔抬头仰望,万家灯火,宫舍通明,没有一盏属于她。
也会濒临崩溃,蹲在异国街头失声痛哭。
只不过此时心境,和当时完全不同了。
摇摇晃晃走在街头,衣致抱胸抵御细微的寒冷,胃部火燎般的痛楚,令她慢慢皱起眉头。
真是糟,忘记胃病了。
“嘶。”
忍了又忍,衣致还是寻了根电线杆,踉跄走过去,顺着杆子蹲下。
她身体蜷缩在一起,头搁在水泥杆面,打算挨过这波疼。
没想到疼痛愈演愈烈,衣致眉头渗出汗来,又被凉风吹干,冷热交替,她猛地瑟缩了一下。
此刻选手们都走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