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岁月里,纪维洲跟谢微星度过了整整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他见过上流社会形形色色的Alpha,见过拔尖优秀的,谈吐不凡的,玩世不恭的,桀骜不驯的,也见过肆意妄为的,游戏人间的,头脑空空的,也见过普通家庭的Alpha,朴实无华的,怀着满腔勇气的,拼尽全力力争上游的,自私堕落的,怨天尤人的……
那么多人里,唯独谢微星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纪维洲是在谢微星前往部队服兵役后,有次打完电话后意识到她不在身边,察觉到那种特别的感情。
那天他偶然听到同学们在议论他是谢家的养子身份。
言辞间尽是贬低。
他不知道怎么眼泪遏制不住往下掉,整夜整夜都在想谢微星,想告诉她,他所有的委屈。
他无法找夏津和陆嘉泽倾诉,辗转反侧了一晚。
那晚,他脑海里乱糟糟的。
满脑子想的都是谢微星。
他委屈,又难过。
他太依赖谢微星,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他难以解读的感情。
这种感情是不对的。
即便他们不是真正的姐弟,没有血缘关系,无论从哪个层面上而言都是危险且没有结果的,绝望的。
第二天。
他上课的时候,听着老师嘴唇一张一合讲着,脑海里全是这件糟糕的事,像洪水般难以遏制并且满眼,病毒般扩散,纪维洲眼泪汪汪听课,擦了整整一上午的泪水,用了两包纸巾都止不住。
三堂课的老师愕然于他充沛的情感,让他起来解读讲解的画作。
他擦着眼泪,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尴尬与悲伤侵满每个细胞,红着眼眶说:“我就是,太难过了。”
老师们:“……”
夏津和陆嘉泽暗暗安慰他。
纪维洲花了好几天才调整好心态,刻意不去触碰这个秘密。
对谢微星的特殊感情并不难想清楚。
她像太阳般永远炽烈光明,将他从最灰暗的时刻拉出来。
在漫长岁月里,他是谢家的养子,总有些流言蜚语攻讦他和父母的关系,他无比害怕被随意丢弃,始终在拼尽全力做到闻奇期望他做到的一切,他要足够乖巧、足够努力做到不惹父母生气,这样他才拥有安全感。
他甚至在面对他们时不敢拥有负面情绪……既要开朗活泼,又要温柔斯文……
每一件事情拔尖优秀获得称赞,获得认同……
谢微星却不一样。
她会放纵他的喜怒哀乐,该哭得时候要他哭,该生气的时候要他生气……
她会斩钉截铁跟他说他永远是她弟弟,会帮他揍在后面议论他养子身份的人,会在别人欺负他时撂狠话,也会在考试前帮他划重点,会认真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她不完美,她有很多很多坏心眼,也会恶作剧,也会欺负他,也会惹他生气,也会有摩擦,也会惹他哭……
可是,谢微星在他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
特殊,且无可替代。
没有任何人,能与谢微星相比较。
纪维洲在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后绝望了很长时间,隔三差五莫名其妙掉眼泪,不断做心理建设,严格将自己划归到弟弟的位置上去,像掉落在地上的纽扣,强势地重新缝回原来的地方。
然而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越是意识到问题所在,越是禁忌,就越是在意。
纪维洲很在意。
他在意谢微星喜不喜欢送的外套,喜不喜欢织围巾,在意任何一点点有关她的事情,关于她的解读。
然而他又必须不在意,这就像两根平行的面条,最终的结局就是扭成麻花。
饿得头晕眼花,生理上的痛苦终于让他结束心理上的战争。
谢微星帮他买回来一份速食黄焖鸡米饭,纪维洲匆匆吃完,稍稍拾掇一下就要睡觉,而谢微星暂时住在隔壁病床,这让纪维洲一下子又睡不着了,亢奋得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
“你喜欢的人是封盼?”
谢微星躺在隔壁床,闭着眼睛淡淡问。
这话问得纪维洲莫名其妙,几乎是下意识朝她望去,嗓音一下子拔高了反驳:“我才没有!”
见她面色淡淡模样,像姐姐对弟弟的关切的询问,啜蠕了下翻了个身不想讨论这些问题。
“她温柔斯文,比你高一点点,也比你大一点点,为人处世应该是你喜欢的那种。”
谢微星颇为意外,不过她现在有些疲倦,没睁眼,理性阐述着分析道:“在你的那群追求者里,符合你要求应该就是她。”
“???”纪维洲懵了懵。
他后知后觉翻了个身,不高兴瞪她一眼,抓起枕头朝她砸了过去:“你调查我?你混蛋!”
那群追求者?她知道很多人追他,还进行了筛选比较?
“是,还是不是?”
谢微星蓦然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枕头,望着已然盘膝做起来怒气冲冲的Omega,神色淡淡问。
仿佛,只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似的。
纪维洲气呼呼瞪着她,斩钉截铁道:“不、是!”
说完钻进背锅,丢给她一个后脑勺,伸手不客气把灯关了。
病房内一片漆黑。
纪维洲满脑子全是这混蛋调查他,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怎么能不经过他同意这么做?
然后,他就听到背后床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逐渐靠近,他拽紧了被子咬着唇瓣,绷紧了身子不知道Alpha要做什么,他随时随地准备反抗战斗,或者吵架!
就在Alpha靠近他床榻时,他抓住机会转身一脚狠狠朝她腹部踹去。
哪知道踹没踹到,右脚脚腕被Alpha手掌扣住,似锁链般桎梏,挣都挣不脱。
“踹我?”
谢微星拿着枕头,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脚避开攻击,隔着黑暗眯了眯眼,嗓音透着几丝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