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变成了拔河的绳子,两方都在竭尽全力地争取。
沈重澜只当她是悲伤过度,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柔声哄道:
“没事了,板栗妹妹,我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若按照以往一般行事,这一趟必然是走不成了。
但射向外祖母的这一箭,着实让莱晖和苑秋意识到了朝局的凶险。
他们只好商议着让孩子们留下、由沈萤照看,二人则秘不发丧,带着外祖母的尸体及早赶回边境。
用兵果然和用人是相通的。
慈不掌兵。
一旦碰到不得不用策略的时候,莱晖和苑秋比谁都心狠。
马车丢下了他们三人,臃肿的行李也大幅缩减。
二人轻车简行,只骑快马。
临行前,仅仅来得及跟女儿说一句:
“保重。”
旷野上只余莱西、沈重澜和楚春信三人。
风很大,吹得莱西感觉自己稍微有点迷失。
三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沈重澜终于下定决心,拾起一根地上的废箭扎入手臂。
莱西忙回神问他:“你这是……”
沈重澜扯开苍白的脸,勉强对她笑笑:
“地上有血,却无伤者,不好交待的。”
箭簇上抹的药毒性极强。
饶是沈重澜沾上的余毒不多,毒性还是迅速发作。
未进钤都,他就已然神志不清。
莱西想去他的车厢看顾他,尚未挑开帘子,就被楚春信劈手拦住:
“男女不可同车,你这时候下去,全钤都的人都看在眼里,你难不成真想嫁给他?”
莱西拨开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在下车时丢下一句:
“那是我狐狸哥哥。”
只要能保住沈重澜的性命,便是最后二人成婚也无所谓。
楚春信重重地跺了下脚,紧随其后,也去了沈重澜所在的马车里。
多一个人在外面把风,总归比较容易洗清二人之间的关系。
马车碌碌碾过钤都的砖石。
车身还横插着涂毒箭支,抹有暗色血迹,初入城门,就引得官兵盘问。
来得正巧。
莱西跳下马车,简明扼要地说了情况,就让人搭把手、请他们先去找个队医替沈重澜诊治。
钤都防卫虽不在莱家分管的范围内,但从军之人彼此间都天然带着亲近感,加上她们之前也在校场见过几次,因而前来盘问的人未拒绝莱西,忙叫兄弟们过来帮忙。
她们就近把沈重澜留在了收成官兵的营房里。
因要拔箭上药,莱西和楚春信不方便留在房间里头。
队医刚来,二人就被撵了出去,由另一新兵护送回家。
由于有这个外人在,二人一路都没有说话,莱西正好也有时间想一想到底谁可能是莱家遇刺的幕后黑手。
嫌疑人其实只有两个:
秦国公、逸王。
但从情感上推断,莱西还是倾向于选择相信逸王是凶手。
毕竟秦国公想要的是通过联姻获得莱家的支持,万一那场乱箭伤到了莱晖苑秋亦或是莱西,都称得上得不偿失。
如果是逸王,一切就好解释多了。
他猜到了莱家离京是早有预谋,于是派人提前在他们的必由之路上埋伏着,等时机成熟便痛下杀手。
这也正好能解释为何她们遇袭的地方离歇脚的茶摊那么近——逸王想藉此宣明他对天下人都握有生杀大权。
可是如今,她们活着回到了钤都。
说不准逸王会拿她们三个孩子作人质,以此要挟莱晖和苑秋释出兵权。
莱西急忙叫住领路的新兵:“哥,您请回吧。”
那人回头,憨憨地问:“小莱将军可是走累了?”
莱西扶过站得笔直的楚春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我家小姨体虚,之后的路我扶着她慢慢走吧,也免耽搁了哥的公务。”
私下里,她偷偷戳了一下楚春信的腰。
楚春信会意,连忙按住太阳穴,往莱西怀里倒去,“哎唷”、“哎唷”地直叫。
莱西边给她揉头边说:“小姨且忍一忍,等回到府里,小西就去请人给您煎药。”
原来回家抓副药就能好。
新兵听到这话放下心来,这才道别离开。
楚春信戏做了全套,哪怕他走了,也“哎唷”“哎唷”地叫个不停。
等快走到小萼斋的时候,她才趁人多,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
“去裴家,”莱西舔了舔后槽牙,“近来家事繁多,我们今日得了空,自然要去吊唁裴家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