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澜自诩混迹江湖多年,这回却彻底栽在了沈萤手里。
晦气。
早知这玩意会变成这么个晦气东西,当年请该神就不该救他。
沈重澜以极为客观公正的标准对沈萤进行了一番审视。
男人现年二十五六,年纪比莱西大一轮有余,太老。
身量虽高但弱不禁风,走两步咳三声,太虚。
相貌看得过眼,气质却少了足与莱西匹配的野性,太弱。
唯一的优势,也就一个“心眼多”。
心眼多有什么好的?
哪怕他是八百个心眼上长的人,平常生活里,又有哪个心眼子能替他处理衣食住行?
沈重澜牙根又酸又痒:“板栗妹妹,你好像误会了。”
莱西无意识地微微歪了下脑袋。
沈重澜一把拽住沈萤的胳膊,生怕他看见。
男人比他略高一头,背对莱西时,将两个人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少年人的嗓音难以穿透成年男性的躯体,于是延迟了几秒,才传到莱西耳里:
“我与沈副将没有嫌隙,只是……”
他别别扭扭地学着沈萤的语气卖惨:
“只是我在狱中受够了磋磨……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旁人如此亲近的示好罢了……都是我的错。”
养伤的那段时间,沈萤听苑秋和莱晖提过沈重澜的事儿。
他草率地将沈重澜归类为与宋青云一样好拿捏的蠢货,却不想转瞬间就被给了个下马威。
沈萤眼里写满意外,视线凝成一条细丝,谨慎小心地想从沈重澜的表情中判断出他说刚才那句话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沈重澜在人堆里混过十几年,自然能读懂沈萤此时的目光。
仗着莱西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和小动作,沈重澜挑挑眉,冲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笑容灿烂,声音愁苦,好似在同沈萤炫技:
“哎……我也不曾想过……当日我想替莱家脱罪,最后竟会让沈副将如此自责……”
沈萤依然在笑。
独有沈重澜知晓,他抓住的那条胳膊上,肌肉正在暗暗发力,紧绷成了随时会扑向猎物的弧度。
沈重澜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
不就是心眼吗?
都看了这么多遍,谁能不会耍呀。
沈萤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男人,调匀了呼吸,肌肉又松懈下去,恢复成了平时羸弱无力的样子。
佯装出体力不支的模样,侧面一歪,快倒在桌面上前及时撑住桌子边缘,身形如一杆被风吹皱的拂柳。
沈重澜看傻了眼。
沈萤垂下眼帘,藏起眸中的得色,掩唇咳了半天:
“抱歉……萤只想向莱小将军请罪,不想却惹沈公子忆起了伤心事……罢了,多说无益,萤还是早些回房,以免扰了小将军与沈公子重逢的雅兴。”
他作势要走,莱西叫住了他。
沈萤与沈重澜刹那间相视,神色对转,前者变成了隐晦的自得。
沈重澜握紧拳,实在做不到他这一步,咬着牙松开手。
却听莱西道:
“沈副将身子骨弱,我叫个人扶你回去歇歇吧。”
局势再度逆转。
沈重澜舔舔嘴角,克制住对沈萤炫耀的冲动。
难言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暗涌。
男人指甲掐进掌心,敛藏起所有与人设不符的嫉恨,向莱西展示的表情表情端的是楚楚可怜:
“有劳小将军费心了。”
莱西摆摆手,叫人扶着他下去,顺带合上门页,与沈重澜先敬了一杯酒:
“狐狸哥哥觉得沈萤对你怎么样?”
沈重澜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还行。”
莱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一股暖流悄然涌上沈重澜心间:“他……”
她既然知道沈萤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友好,身为男人,还是应当大度一点,不能跟怨妇似的到处对人吐苦水。
沈重澜酝酿了片刻,又把话咽了回去:“没什么不对劲的。”
莱西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也觉得。”
沈重澜:?
他人都傻了:
什么叫“我也觉得”?
这都是什么话???
莱西:“不过你还是注意着他点儿,小心他不正常。“
沈重澜的心情大起大落。
刚才还在为莱西替沈萤说话不满,现在又因她关心自己松了口气。
沈重澜身心俱疲,干脆绕过了“沈萤”这个名字。
莱西却没有放过他:
“再三日就是休沐,我有意邀秦国公世子来府上赏花。”
“秦……”沈重澜反应了一下,“裴开霁?”
莱西:“嗯。”
沈重澜奇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还叫官称?”
莱西夹起一团虾肉糕,一口吞进去,缓慢而用力地咀嚼:“……没什么。”
“没什么?”沈重澜的精神立时紧绷起来。
狱中生活让他变得愈发患得患失,饶是清楚裴开霁和她绝不可能有深入交集,一时也不免提心吊胆的。
也不能怪他多想。
就连逸王那老东西都能在儿子喜欢莱西的情况下喜欢上她,说她凭个人魅力拿下了裴开霁,沈重澜也不会太意外。
他脑瓜子嗡嗡地叫了起来:“板栗妹妹,你什么时候跟哥也有不能说的话了?”
莱西淡淡扫他一眼:“从你没跟我说就去官府自首的时候。”
沈重澜哑然。
良久,才讷讷道:“我是好意……我怕你们……”
……受到牵连。
莱西又想起了楚春信。
大阵外,苑秋侥幸逃生,却没想着回去给楚春信报声平安,怕的就是年轻气盛的小姑娘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