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更衬得他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这样浑然天成的贵气,她便在许多王孙公子身上都不曾得见。
“你有何事?”张静姝并未邀他进来,只站在门口问道。
“我来……”朱九顿了一下,方道,“是了,我来拿上次落下的衣裳。”
张静姝“哦”了一声:“你稍等,我去帮你拿。”说罢,她转身欲进屋,才走两步,朱九便自行进了门,还回身将门闩上。
张静姝闻声回头,诧异极了:这是不请自入啊!
朱九似浑不觉自己失礼,含笑满面地作一揖:“今儿是三十,给姐姐拜个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有礼有貌地说来拜年了,张静姝也不好拉下脸把人轰出去,只得不情不愿地道了句:“那你就进来罢。”
朱九又是一揖,态度谦卑悃诚:“多谢姐姐。”
张静姝见他这般多礼,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语气温和了些:“朱公子不必客气,请进来罢。”
张静姝走到屋前,闻身后无甚动静,回头一看,朱九还未跟上。他走得极慢,步履有些蹒跚。张静姝也未多想,只让张忠先进屋,自己又立在檐下等了会儿。
待朱九跟来,张静姝邀他进了屋,一进屋,灯光照着,这才瞧清朱九面容异常苍白、全无血色,恹恹一副病态,她讶然问道:“你生病了?”
朱九道:“许是染了风寒,头有些疼,无妨。”
张静姝便未深究,客套了句:“朱公子,你吃过饭了么?”
一般人都知道这是客套话,若非相熟之人,多半便识趣地回句“吃过了”,熟料朱九全不客气,自顾自坐下,望着满桌菜肴眼睛都亮了,赞道:“没呢!姐姐家的年夜宴好香啊!谁做的?”
张静姝很是郁闷,好好的团圆饭,她可不想留个半生不熟的客人在这儿啊!
郁闷归郁闷,礼数要周到,张静姝回道:“都是小桔做的。”
“哇!”朱九看向小桔,大加称赞,“小桔姐姐,你可真厉害!诗云‘秀色可怜刀切玉,清香不断鼎烹龙’,依我看,烹龙炮凤亦不及这一桌颜色!”
小桔被他盯着夸,登时脸红到了耳根,垂了头不敢直视他,嗫嚅着道:“朱、朱公子,谬、谬赞了……”
朱九又赞:“真叫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张静姝眼见小桔一副没出息的娇软模样,当即便欲插句“送你俩菜打包回你自己家吃去”,小桔却先开了口,羞羞答答地道:“朱公子稍待片刻,我去添副碗筷。”
张静姝作最后的挣扎:“朱公子,我去拿衣裳给你。”然后你就赶紧识相地告辞罢!
朱九笑道:“吃过饭再拿,不急,别辜负了小桔姐姐一片心意。”
事已至此,张静姝只好闷闷地坐下。
席间,小桔时不时起身给众人布菜,布到朱九时,许是有意卖弄,往往还要特意介绍一下菜式,朱九亦给足她面子,面带微笑、不住颔首地听她说道,待小桔介绍完,他便放下筷子,擦干净嘴,再引经据典地点评两句,说是点评,其实全是吹捧,哄得小桔心花怒放,甚至还道:“朱公子若喜,以后可常过来吃饭。”
张静姝见小桔早将她的话忘到了爪哇国,一阵腹诽:“真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子诚不我欺也。”
一顿饭吃罢,天色已晚,夜空中星辰璀璨,院子里红灯摇曳,相映生辉。
张静姝拿来朱九的衣裳,道:“天晚了,你身子不适,还是早点歇下罢,我叫忠叔送你回家。”
朱九摸摸肚皮:“姐姐,我吃得太撑了,小坐片刻再走。是了,咱们什么时候放爆竹?”
张静姝遂问张忠:“忠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张忠看了会儿天:“戌亥之间。”
张静姝道:“还早,再过一个时辰放爆竹。”
朱九奇道:“忠叔,你看天就能知晓时辰?”
张忠道:“我年轻时打猎为生,常在野地过夜,会看一点儿。”
朱九便踱到张忠身旁,道:“今正是斗柄回寅、乾元启运之时,你看——”
二人仰首望天,指点群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星象,相谈甚欢,张静姝全然插不上嘴,默立片刻,去帮小桔收拾碗盘了。
待拾掇完出来,只见张忠独坐院中,张静姝便上前问:“他回去了么?”
张忠道:“他正在屋里小憩。”
小憩?这朱九莫不是把她家当成他自己家了?
张静姝不免着恼,语气不善地道:“忠叔,你怎不拦着他?就放他在我们家乱来?”
“不是不是!”张忠忙解释道,“我看他脸色不大好,就让他进屋歇会儿,是我让他去的,他没乱来!”
张静姝道:“他家就在隔壁,翻个墙就到了,怎不回自己家歇去?”
张忠叹了口气:“他说他家没人,就他一个,孤单得紧,想和咱们搭个伙一起守岁。静姝,算了罢,我瞧他人挺老实的,不像有什么坏心思。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是邻居,能帮则帮,谁还没困难时候呢?”
老实?你是没见过他眼睛都不眨便欲置人于死地的冷厉眼神。
这话张静姝只在心里嘀咕,并未吐露,岔开话题道:“忠叔,先进屋去罢,外面凉,待会儿放爆竹再出来。”
二人正要进屋时,忽又传来一阵阵紧促的拍门声。
张静姝又惊又疑,已经宵禁了,又是谁来?
“谁呀?”
“都府公文在此,依令盘查!速速开门!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