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不见,泠儿会直接便将我忘了。”
说这话时,赵璟的嗓音很低,仿佛是在同自己言语。
灯火下,眉眼如画的公子笑着看她,明明清醒着,却仿佛比醉了酒的人还要迷蒙。
姜泠身子僵了僵,赵璟是个疯子,她大概比谁都要清楚,所以眼下的这副温润表象,在她看来,也只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而背后酝酿着的,才是叫人心惊的骇浪。
“泠儿,你知道吗?”对方还在继续,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慢慢朝她走近,“这条路真的太苦了,比我幼时喝过的任何一味药,都要苦上百倍。”
“可只有想到你的时候,想到我们的今后,我才会觉得,能尝到那么一点的甜。”
姜泠被他拥进了怀里。
清冽的冷香与淡雅的暖香融合在一起,扑了人满鼻。
姜泠眉心蹙了蹙。
[既然这样难的话,那我们不走这条路了,好不好?我们可以不走这条路的。]
[可以回头的。]
梦里的她,曾这般劝慰赵璟,但现在,她只是漠然着脸,不愿再去开口。
梦中的她太傻,不明白所谓人各有志,不管是谁 ,既选了这条路,那无论多苦多难,都是他该受的。
天下何曾有真正的易事,她不愿再去介入他的因果了。
“阿璟。”姜泠似乎轻叹了一声,“你该回去了。”
环着她的那双手顿住。
“你明日便要启程去治理水患了,王府里还有你身怀六甲的妻子,好好陪陪她吧。”姜泠笑得很柔和。
赵璟看着她,眼底渐渐染了红。
姜泠始终笑着,稍稍退开了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儿是承清侯府,臣女奉皇命在此诵经,为大燕百姓,也为王爷祈福。”
纤白的少女比窗外的月更淡更远:“还望王爷,全了臣女的心意。”
但她微微抬起头,便又仿佛回到人间:“我会在这里,等阿璟回来。”
赵璟一愣,终于敢伸出手,再次将人拥入怀里。
姜泠并未反抗,安静地任由他抱着,等人终于松开手,她才福了福身,道:“夜深了,我便不相送了,王爷慢走。”
赵璟离开了。
姜泠很慢地,重新站直了身子,明鹊和崔嬷嬷围到她身边,神情皆是担忧。
姜泠轻轻摇了摇头,重新去桌旁坐下,她并未立刻去找宋怀,而是静静看了一会儿书,才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向内间。
“大人。”
姜泠打开箱子,语气里忍不住染上了些焦急:“你怎么样?”
箱子虽然不小,但毕竟限制了手脚,高高大大的人窝在里面,瞧着还是有些局促。
宋怀神色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最开始,许是因突然从黑暗里见到亮光,眼眸微微眯了眯。
他转着手腕活动筋骨,姜泠抿唇低声道:“委屈大人了,但赵璟难保不会再回来,为免麻烦,还是请大人先回去吧。”
宋怀动作一顿。
转头去看身旁的人,只能看到一个低着的脑袋,莫名就有些沮丧和不安。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宋怀手臂一抬,大掌竟就落到了姜泠发顶:“郡主别害怕。”
“今日之后,他不会再回来了。”
姜泠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如此,脑中空白了一瞬。
宋怀并没有更多的动作,手像是就只单纯放在她头顶而已。
“那你呢?”
在大脑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姜泠突然问道。
宋怀:“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姜泠呼吸一滞,立马就垂下眸去,别开目光:“没什么。”
宋怀却不依了,垂眸看着她:“郡主是希望臣回来吗?”
姜泠眼睫颤动,没说话。
宋怀便笑了:“若是郡主需要臣的话,那臣拼尽全力,自然也是要保住这条命的。”
闻言,姜泠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似是觉得,世上怎会有如此大言不惭的人。
在她尚且错愕之际,宋怀再次拿出了那只锦盒,这次没有解释,不由分说,直接拉过她的手,就将东西放进了她手心。
姜泠愈发反应不过来了。
“臣实在无更好的人可托付,就拜托郡主了。”
说罢,像是生怕她要拒绝似的,不等她开口,就直接转身离开了,不过短短几个瞬息,人就已经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再瞧不见一点踪影。
姜泠眨了眨眼,好一会儿,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宋怀对她,向来是表现得几乎有些过分守礼,今日这般主动逾矩,却还是第一次。
方才指尖相触时的温热触感还留在指上,大概因常年习武,宋怀手上生了不少薄茧,掌心有些粗糙。
姜泠蹙眉。
这兴许是,贿赂吧?
看着手里的东西,她一时有些纠结,宋怀此举,委实是让她有些为难,若处理得不妥当,万一哪日被有心人瞧见,必然会引起麻烦。
况且,人家也说了,这是他半生积蓄,若她没保管好,到时候岂不是还得赔?
思及此,姜泠终于忍不住微叹了口气。
罢了,明日再说吧。
他一句拜托,就叫她不得不多了这许多操心,也真是不知哪里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