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实在忙碌,瑞阳到如今都还未用晚膳,阿赤端来一小碗甜羹好教她略垫一垫,不然要是她直接累得睡着了,怕是夜里得饿醒。
“郡主,这几日您事多没找到时机跟您通报一声:安平楼的修缮已完成了,领头的工匠说再通风晾上一月,便可开门迎客了。”
她一边用着汤羹,一边答道:“那开业之日就定在二月二吧,龙抬头也是个喜庆之日。届时再给过路人分发些芥菜饭,还得往慈安堂也送些。这样能教他们尝尝安平的味道,也能讨个节庆的彩头。”
“是,都听您的吩咐。郡主的法子一向新奇,咱们名下这座酒楼经营不善多年,您灵机一动将其改为专卖安平菜式的酒楼,也算是京城里的独一份儿了。”阿赤接过她手中的碗,收拾到一旁。
正因安平的官道已经全部修通,如今各路商贾运送货物都格外方便,不过有眼光的早就进了安平府抢占市场,旁的也只能顺带喝个汤。在郡主和吴家的齐力周旋之下,市舶司的远亲总算被上缴一成半利给说动,开了洛县港口,准许大初境内的船只往来。
另外她去往董娘子的书信也有了回应,白鹿书院允下下届诗会就在安平举行。她在安平设立的两座书院也按部就班地办着。一切都颇为顺利,所以她才又起了酒楼的心思。
这些年江南菜的食馆和酒楼,在大初随处可见,可大多都是苏杭的菜色。若是安平也能从中分一杯羹,那也是条新的路子。
“对了郡主,听小周说王爷和秦将军近来总是凑到一块,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们二人加一块,大约又有人得受折腾了。”一想起两位兄长,她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吴队长刚刚派人传来的消息,燕北之事暂且告了一个段落。秦三叔察觉到镇北王谋逆弑父,亲手斩了他,且平定了军心。”既然能暗中透露给她,圣上大约也没想将这消息瞒住,应该这几日京中各处就会有风声了。
阿赤长舒了一口气,“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担心战事再起了,不过……圣上会如何处置秦家啊,不会真的诛九族吧?”
瞧着面前人担忧的神色,瑞阳抚了抚她的肩背,答道:“你可别忘了,圣上自己便是秦家的女婿,当今皇后也是秦家的女儿,更不用提几位皇子公主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消息是昨日到京城的,可至今也没见陛下有什么动作。”
皇后仍旧因“头风发作”,在永寿宫中闭关不出;同日,太子也告病还家,至今都未曾上朝;如今唯有大公主在朝堂之中支撑,无论何人来问,她都是笑脸相待地绕出明里暗里的探究,专心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不过看圣上现在对于秦延之亲手斩杀镇北王一事的态度,其中并非没有转机。“我只是觉着,我这个皇伯父还在思量之中,毕竟此事是秦家理亏,就算他们及时大义灭亲,可事情都已经做下了,自然得承担后果,陛下就是在想如何做能更有利。”
这么多年来在他手底下过日子,瑞阳也能略略揣摩一点圣意。此事若想有转机,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能教圣上更有个好名声,为了自己的明君形象,动手之时也会收敛一些;二来就是他必须得要用到秦家了。
“匈奴此次偷袭西北有些古怪,皆是攻打小城,等西北军赶来之前又弃城逃跑,接连如此,也不知他们意欲何为。若是不光是攻打西北,还往燕北去了,那就麻烦了。”
阿赤略带不解地问道:“不是说秦三老爷已经平定了镇北军,他从前也在军中有不少军功,加上老王爷一脉的支持,应当能坐稳统帅三军的位置啊,为何郡主出此言论?”
“你说的都对,可唯有一条:秦三叔能撑多久?他当年被打断双腿、废去武功之事应当是实打实的,就算后来重修功法,因其腿部经脉阻塞,大约也是极为困难的。可燕北来的消息却是他亲手斩杀了镇北王,就算有旁人相助,也非易事。怕是……”
“如何?”
“怕是他服用丹药强行催出来的修为内力,这样的话会极大地损耗寿命。秦三叔他本就身子不甚健朗,再来这么一桩,怕是要时日无多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燕北怕是又要乱了。”
此事她能想到,消息更为灵通的圣上没理由想不到。眼下怕是正是焦灼的时候,既需要秦延之镇住镇北军,一时半会不能动秦家,否则镇北军即时便会乱。又得赶在他倒下前,寻到下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不动秦家,镇北军自也不会认旁人。
除非……
“除非陛下还是选秦家人,这些麻烦便可迎刃而解。可是秦家谋逆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他若不处置,也难消他心头之恨。”她轻声地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来,可一字一句都不能教旁人知会,否则必定治她的罪过。
“所以圣上现在按下不动,便是在考虑究竟要不要用秦家,以及该如何处置秦家才能保住他的脸面。”阿赤总结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如今圣上手中可用的武将寥寥无几,再加上镇北军是秦家一手带出来的军队,轻易更换统帅也会教底下人难以服从。其实他的选择也唯有一人——秦源。
“陛下此前教我瞒着秦源,虽说不至于怕他也参与谋反,可心中始终都因此事有了芥蒂。就算眼下没有旁的更好选择,怕也是会一拖再拖,就怕在此期间秦三叔出了何事,镇北军群龙无首,遭殃的还是边关百姓。”
这种事情,她曾亲眼见过、经历过,实在不愿再见旁人受此磨难。忆起当年之事,她对秦凝之的恨意愈发深重。
追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杀亲凶手的苗头,可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对方是坐拥兵权的异姓王,凭她手中的人手,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对他动手的。更何况若是真杀了他,镇北军该如何?燕北百姓又该如何?
可她是真恨啊,午夜梦回之际都恨不得生啖对方血肉,但现实之中却又什么都无法做。
在初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她意外得颇为平静,并未有何情绪变化。可提及百姓,当年的回忆又似流水般涌进她的心胸之中,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丝痛快,可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憾意。
“阿赤,你说怎么就不是我亲手斩了这个杂种呢?”她眼眸逐渐变红,双手紧握成拳,连锤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