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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
实际上穆声背上的伤于她而言,算不上很严重。
只是因着伤口入得偏深,又因为失血过多,于面上瞧着有些骇人罢了。
加上穆声习过武,身体的底子还算不错。
是以半日时间,她已经彻底恢复了气力,能够下床行动自如。
这期间,司染来过一趟。
与之间一样,对方不曾出口言语,只是递给她了一张写满墨字的纸张,示意她看。
映入眼帘的字迹骨骼端庄清秀,笔酣墨饱,工工整整的一撇一捺间,瞧着很是漂亮。
而其上所写的内容,正是司染要同穆声讲的——
关于他自来穆府,瞧过了林主夫的病症后,再结合阿婆的手札所述,最终所得出的治疗法子以及其中所需要的全部药物。
穆声愣愣地接过时,有些紧张地将其捏得很紧。
骨节透着红,指尖因着用力而发白,却又同时间反应过来,担心弄坏了手里的这张救命纸,是以放缓了力道。
穆声看得很仔细。
从上到下、一字一句地凝神注视着,不愿漏掉一丝的细节之处。
直到从完全算不上平静、甚至于紧绷的神情,到最后变得眉宇渐渐地舒展开来,喜上眉梢——
阿爹的病,是真的,有救了。
瞧到末尾时,饶是沉稳如穆声,也仍是惊诧地怔怔了好一会儿才敢真正地确信这一点。
依照着其中司染所写的,幸在阿爹的病并非是属于她们最忌怕的染疾肺痨,只是病情相似,但也的的确确是血症的病症无疑。
但司染写道,“血症”并非完全的“不治之症”,且也不是全都不能医治。
关于血症此病,有甚多像她们这样不懂医理的普通人、乃至于连长于治病的郎中、医师,皆是认为:
只消是出现了同于血症的相关症状,那便是真的无药可救的不治之症,是攻之不可,药不至焉,道多不医,疾不可为也的膏肓绝症。
但却鲜少人知晓其中的另一方面,“血症”,其实也是一类涵盖极其狭窄的症状的总称。
其下仍能再度地、细致地进行划分。
且,除却以目前的医理确实是不治的某几类外,其间也有能够进行医治调理的个中几个。
而林锦的病情,便有幸地属于能治愈的那类之一。
而司染,也正是清楚地知晓关于血症、且能诊治这病的医。
等穆声缓过神来,再次望向面前的司染时,眸底尽是感激之极。
此般恩情于她,已是厚重到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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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
穆声心中怀事,正要去看看阿爹时,翠青赶来。
说是林锦醒来时,知晓她回来了,想要见她。
闻言,穆声虽一时间默不作声只点头,但其实是心中涌上的各种情绪,掺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让她一时说不出声。
换了一身瞧着精神些的衣衫,穆声近乎是带着心切,快步地赶去了林锦的院子。
……
“……咳咳咳……翠青,你扶我起来……”
“主夫,您先躺着吧,小姐过来了我再唤您……”
翠青放下手中的水碗,忙探身过去,心疼地望着想要坐起身来的林锦,继续细声劝道:
“等小姐来了后,您再起来也是不迟的,可好?”
短短几日而已,自家主夫的身子就被这病魔折腾至此般憔悴的模样,如今是稍稍动一下,便是寸寸刀割似的疼。
翠青看着,心底也跟着一起痛,言语的嗓音中连着哽咽,他忍着泪。
“……糊话,如何不迟咳咳咳咳……”
林锦回复的声音无比虚弱,气若游丝:
“……让阿声过来,见我躺着多不好,坐起来好啊,瞧着好看些也精神些……咳咳咳好了,过来扶我起来罢。”
“哎。”
翠青听着这些话,鼻尖发酸,终还是应了声,眼底湿润地俯身去扶林锦。
而此时的门外——
“吱呀……”
门被微微开了条缝。
穆声立在门前听着屋内的动静,低头垂着眼。
默了片刻,她先是抬手揉碎了自己脸上不知明显不明显的那抹脆弱,而后才缓缓推开了门。
“阿爹。”
穆声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地颤,藏至衣袖的发白指节微微蜷缩捏紧。
屋内,由翠青支撑着、才勉强坐起身子靠在榻边的林锦怔了一瞬,短促而痉挛地咳了一声后,被他压住。
他抬头循声直直地望着穆声,微张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出了一声:“……回来了?”
嗓内极痒,是他强撑着不咳出声。
榻上的林锦一脸苍白地朝着穆声招了招手。
穆声上前,于床榻旁蹲下。
翠青红着眼,前后瞧了瞧自家主夫和小姐后,转身端着水碗走出了屋,余下房间的父女二人独处。
“嗯,回来了。”穆声哑声开口:
“阿爹,我把能治好你病的神医也带回来了,你会好的,也会没事的。”
等他病好了,就能恢复往日的康健,穆家也能变回和往日一样热热闹闹的。
林锦点头,面色憔悴,眼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瘦了些……”
林锦伸出手轻轻抚在了穆声的脸侧,微皱了皱眉,轻声道:
“……还是阿爹身体不争气,你好不容易能松口气儿歇歇,又要因为阿爹的病奔波受罪……”
林锦哪里不知道,牧檬和翠青,以及府里的其他人都是怕他心里不安,瞒着他些事情呢。
以阿声的性子,为了他这个阿爹能好,不知累、不顾自己地去做些什么都有可能。
穆声摇了摇头,喉咙有些干。
过后温声细语道:“没有,也不受罪。”
她没有瘦,瘦的是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