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挪动身体时,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从尸体移到了脚下,却没有半分不自然。
他自然地拎起那一角被踩脏的衣裙,那上面还有很明显的血迹,显而易见——牢房的味道。
他自然地摩挲着这一角衣裙,似乎在考量这布料的材质。然后...他由这拎起的一角慢慢掀开,正好看见一双少女粉红的绣花鞋。
少女的绣花鞋不自然的退了两步。
......
他自然地松开了手,起身,自然地问话,“你们在库房里交谈的什么?”
“回大人...”
——“呕”
离尸首太近了,实在太臭了,能忍到现在才吐出来,已实属不易。
“小六,给她倒杯水来”,只觉得身躯被人捞起,又稳稳落在椅子上,萧大人左手倚着剑柄,右手低垂,一滴污血顺着他的食指尖滑落。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我,“回话”
我喝了满满一碗水,总算能说话了,“回大人,他问我来库房做什么,我说来取两床冬被,他说暮鼓声快响了,知道有个近道回野狐落,叫我与他同行,免受责罚”
“你来去时可有人证”
“杨监作可作证我去库房取物,同屋的宫女可作证我按时回了野狐落”,一进宫我就养成了低头答话的习惯,此时抬头与人对视,还有些不习惯,许是这个月因为种种原因过得压抑,说着说着眼眶竟隐隐含了泪。
“萧校尉,她说的是真的,许清河去过野狐落后,在清思殿被我们的兄弟抓了个正着”
原来他叫许清河。
我补充,“萧大人,我之前从没见过这个人”
他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狱窗,放在剑柄上的手指动了动,“我知道”
他随即大步迈出囚室,高声喊道,“让崔旅帅来班房”
——“唯!”
我垂下头,习惯了宫中人的来去匆匆。
这位萧大人的鞋可真有个性啊...
等下!
我嘴角微微颤动,我刚刚,是不是,全,吐在了,萧大人,的,六合靴...上?
我默默又低了低头。
天呐。
带路的士兵接过水杯,安慰我,“我们萧校尉平日不这样,你别介意”
“我叫小六,你是掖庭里的宫女吧,你可真漂亮”
“你叫什么名字”
“你还有其他朋友吗,你的朋友都像你一样漂亮吗...”
......
第二日,我从小六的口中得知这个“萧校尉”全名萧随,是皇宫禁军,羽林军的校尉,清早巡逻,午后会去校场练武,晚上在营房书写公文。
皇后遇刺一案兹事体大,营房的人近来都泡在囚室里,是以这段时间会有如此多的惨叫声。
我不敢把那条染了血迹的衣裙拿到掖庭局里去浣洗,掌事姑姑见不得血污。
只悄悄接了好几盆水,在院里的墙角蹲着搓洗,顺着墙根倒掉一盆又一盆黑污的水,眼里不自觉流出两行泪来。
什么破裙子,不要了。洗不干净。
回头看见又是一轮西沉的太阳。
眼泪愈发不止,边哭边骂。
什么破太阳。那么难看。
暮鼓声响,倦鸟归巢。
大明宫的身影都急促起来。
夜幕降临的时刻,黑暗笼罩了大地。
秋风萧瑟,各宫各院都紧闭了门户。
风声过处,吹过野狐落外院墙根处焦黑的一角,卷动了...一角燃烧殆尽,隐有火光的纸钱堆。
却听话地泛不起任何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