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的流动仿若静止了,那些未知的纤维、尘埃都在光线里没有方向地流转。
庄曼晴也不自觉盯进了光线中,越过乔知呈冷峻的脸,漫无知觉地盯着。忽然眼球干涩得发痒,她伸手揉动眼皮。
这是个合理且自然挡住脸上表情的动作。
庄曼晴知道,刚刚那一句依然是她有所预料难题,但知道归知道,知道刀子伤人会痛,真的伤到了,痛不会减低。
于是她揉了很久。久到乔知呈不知是不耐还是疑惑地咳出一声,她放下手。
手掌之下居然还是一张笑脸。
“我知道的,乔医生。”庄曼晴左眼一片通红,她温温和和地弯着唇角:“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也的确值得你生气。这段时间,那么多事。”
乔知呈板着脸:“不要自以为是,我没有生气。”
“乔医生。”
“也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乔医生。”
“你真希望我康复出院,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好长一根哦。”庄曼晴捻出一根眼睫毛,举在他面面,注视得认真而烂漫。
她笑:“你看,是我的睫毛。”
睫毛本来就是很难看到的东西,更何况两人还膈了一张病床的距离。
乔知呈隐忍地闭闭眼,深呼吸。
“赶快许愿!”庄曼晴无视他阴沉的脸色,睫毛已经支开了那个话题——如愿地支开了。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口,侧身面对窗外。闭上眼,嘴中默念。
许完愿望,庄曼晴睁开眼,黑亮的眸子剥开新的神色。她转头对乔知呈笑着说:“这个很灵的呢,必须是新鲜掉落的睫毛,一定要在三分钟内完成许愿。”
“……”
“乔医生,你不问我许了什么愿吗?”
“……”
“我提示你一下,如果是为別人许愿。那么那个人一定也要在旁边。所以——这个愿望是帮你许的!!”
乔知呈盯着她,施惩般的,他用上厌恶。
“我的心愿是你从我眼前消失。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庄曼晴没有收回笑容。
好像这个愿望依然在可以许的范围,她点头:“好的。”
她的目光认真地停在他脸上。
像是不久前,在马路上共同完成了一次施救时,两人筋疲力尽地坐下来,她那样望着他。
又或是从那个五光十色的按摩中心出来,他啐出一口血,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望着他。
庄曼晴反而觉得松弛了。
他还是他,只是给了她一个期限。
在乔知呈的注视下,庄曼晴拿出手机,手指操作,然后反转到乔知呈面前,是一个她调整过的时间日历。
“就到今天为止吗?可是我的时间还在三天前。所以,让我照顾你三天,好吗?”
她笑得一言为定:
“乔医生,三天后,你的心愿就会实现了。”
*
饶佳颖在小长假最后一天的晚上,十点钟,收到了庄曼晴的请假条。
三天。
理由是照顾病人。
不到十点半,庄曼晴收到了饶佳颖的回复。一个再见的手势。
【今年的年终奖对你 Saygoodbye】
没想到这么顺利,她准备在对话框里的诸多解释都用不上了。
至于年终奖,庄曼晴发请假条过去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很坦然。
她接下来的心理准备,是全心全意地,和乔知呈度过这三天。
次日早上五点,床边闹钟响,庄曼晴利落地翻身起床。
昨天离开时她向神经科的护士打听了乔知呈的口味,小姑娘对她有敌意,只敷衍着说乔知呈并不挑食。
尽管如此,联想起他在国外修学的经历,庄曼晴还是准备了一份西式的早餐,到医院后,又在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两个肉包子、一杯豆浆、两个鸡蛋。
很久没有起得这么早过,庄曼晴精神并不饱满。但到了病房外,她还是挂上元气的笑容。
门没关严,她探进去半个身子,刚喊了一句乔医生,便看到窗边倚着一道黑影。
乔知呈的父亲。
庄曼晴差点忘了这号人物,一时愣住。倒是乔川主动对她招手:“你要找的乔医生在这里。”
她温吞地往里走。
病床上,乔知呈手里拿着游戏手柄,抬眼撞到她,犹如见到空气,继续专注于游戏画面。
“是你。”乔川忽然说:“花店的女孩。”
庄曼晴对乔川点了点头:“您好。”
“知呈,还记得我昨天告诉你的事?我买花时遇到一个女孩,和你母亲的一位朋友很像。”
乔知呈视线未动,淡淡说:“你并没有见过她的朋友。”
“但我听你母亲说过。”乔川看回庄曼晴,笑得十分温柔:“和这个女孩一样,圆形的脸蛋,圆形的眼睛,知呈,她连耳垂也圆圆的。实在太可爱了。”
乔知呈抬头掠了她一眼。庄曼晴正摸耳垂,表情尴尬地笑着。
她感觉到乔川说话的用词和语气都有些奇怪,像是中文并不好。
“我不饿。”乔知呈突然说:“拿走。”
庄曼晴回神看向早餐:“可我已经买了呀。”
“怎么?”乔知呈嗤开嘴角:“买了我就非得吃吗?”
“Hey!”乔川提醒他:“医生并没有说你摔到了大脑,为什么这么没有礼貌?”
“没事的叔叔!”庄曼晴赶紧把鸡蛋装回去,殷切询问乔知呈:”那乔医生你想吃什么?”
乔知呈闭口不提。
乔川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没有吃早餐,你介意给我吃吗?”
当然不介意。庄曼晴把大包小袋展示给他:“您随便吃。”
“真是丰盛。”乔川笑,眼角的皱纹很细,却很有味道。
他拿起那袋豆浆递给庄曼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