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乔府人家,蒋今池把校服领子竖起来,拉链一拉到顶,还是不敌入夜后下过雨的冷风。
谢、叶两家几个人把费言回、谢琅围在中间,正在乔府人家的台阶上殷勤上演“十八送”,到露天停车场不足百米的路,走起来格外漫长。
蒋今池到路边等叶一雯把车开出来,同样等待的还有表姐叶雪岭。
她伸手搂着蒋今池的手臂,在寒冽的夜风中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叶雪岭说:“在上面都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那样的场合,二十二岁的叶雪岭仍然被当成小孩对待,长辈成群,叶雪岭没有随意小话的资格,蒋今池更是。
蒋今池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表姐:“怎么才四月份,你就从学校回来了?提前放假?”
叶雪岭抿嘴想了下,说:“算是吧。”
大四下半学期没有课,毕业论文终稿交上去,导师审核通过,离论文答辩还有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正式毕业脱离学生身份前,叶雪岭彻底空闲下来。
可回岩城不是叶雪岭的本意。
她原本计划趁这个空档在北城找份实习,崔丽知道她学校没事,非要叶雪岭回来一趟。
崔丽的理由是家里有急事,又不说究竟是什么事,非要等叶雪岭回来再说。
叶雪岭疲惫地说,要是知道崔丽叫她回来是为了相亲,她顶着被骂死的压力,也不回来。
蒋今池问她回来后打算怎么办。
叶雪岭叹口气,说:“既然都回来了,跑来跑去的没必要,实习哪里都能找,岩城也有很多不错的岗位,顶多到时候请两天假,回学校参加答辩就行。”
路口开出一辆黑色轿车,漆黑车身在路灯下闪现一片光泽,从她们面前经过,轮胎滚过雨水未干的地面,溅起淅沥的水声。
轿车开远,长明不熄的尾灯渐渐模糊成两个光团,蒋今池恍然意识到那辆车里的人可能是费韫。
叶雪岭则是从车的牌子型号辨认出车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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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今池缩在后座车窗底下,降下一点车窗,就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
叶一雯越说越激动,像在吵架,舅舅叶向文扭头抽烟不说话,只有舅妈崔丽几句强辩,点燃了叶一雯的火药桶,谢少东拦住叶一雯,拖着她往回走。
叶一雯甩开谢少东,大步流星地往车边来,越来越近,一把拉开后车门,外面的风全部灌进来。
“坐前面来,后面让你谢叔叔坐。”
跟在后面来的谢少东,脚步松软,眼眶水润,俨然一副醉酒的样子。
蒋今池背着书包和帆布包跳下后座,坐到副驾驶。
舅舅、舅妈和表姐三人仍然站在原地,舅舅老样子,扭朝一边抽烟不说话,舅妈挽着提包,横眉倒竖地对表姐叶雪岭指手画脚。
后座车门开着,蒋今池不降下车窗也能听到舅妈雷母一样的吼声。
叶一雯把谢少东安顿好,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跨坐进来,关门的余响带动整辆车,把后面闭眼睛的谢少东都给震得坐直起来,可见她有多生气。
谢少东说:“那是你亲哥亲嫂,还是你亲侄女,至于生那么大气吗?”
缺乏光线的车厢里,叶一雯拿在手里设置导航的手机射出强烈的白光,清晰刻画出她的眼袋和眉心褶皱,渲染出一种异样的恐怖。
叶一雯的眼珠随手指滑动方向上下移动,“就是亲的才气,丢又丢不开,捧又捧不起。”
叶一雯饭局中途离场,当时告诉谢少东是下去接人,其实是她哥叶向文发来信息,让她下去一趟。
叶一雯以为他们找不到地方,需要人接,下去后才知道,他们半小时前就到了酒店楼下,迟迟不上来不是找不到,是因为叶雪岭到了地方才知道被骗了,崔丽谎称家里有急事,其实是把她从北城叫回来,为的是今天和费韫见面。
叶雪岭不肯上楼,和崔丽叶向文僵持起来,叶一雯凭着姑姑的身份,和叶雪岭感情一向不错,好歹把人带上去。
然而,就在刚才,把费家的车送走,只剩下他们一家人,叶雪岭却说她明天不会去见费韫,叶一雯好好劝她,叶雪岭不言不语,没有要妥协的样子,叶一雯话音就重了。
舅妈崔丽随后几句话更是让叶一雯大为光火,直呼狗咬吕洞宾。
“小妹,不是我说你,当初请你帮忙介绍的是谢堂,你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见面,成姓费的了?”
叶一雯气笑,说:“姓费的怎么了?他姓费,他妈姓谢,是谢启昇的女儿,他是谢启昇的外孙,也是谢家人,有什么不同?”
舅妈崔丽瘪嘴不同意地说:“一个是儿子生的亲孙子,一个是外孙,能一样吗?”
“按你的意思,还是我做错了?我给你介绍错了?”
“本来嘛,货不对板。”
车上,谢少东倒下去,有气无力地说:“你家这些人情官司,我听了都晕,你以后少管你哥家的事,免得……”
谢少东原本想说“免得惹上一身骚”,未免有贬低大舅哥家的嫌疑,想想还是不说的好。
有人敲车窗。
蒋今池降下来,叶雪岭对里面怒气未消的叶一雯说:“姑,给你添麻烦了,我爸让我来跟你说声对不起,我妈说话不好听,你不要生她的气,让你有时间回奶奶家吃饭。”
叶一雯摆手,说知道了。
叶雪岭转头对坐在窗边的蒋今池说:“今池,有空来我家玩。”
蒋今池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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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靠在车门上,伴着车窗外快闪的街头夜景,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乔府饭店的台阶上,蒋今池脱离了送行队伍,走在最后,隔几个台阶,是同样不想凑热闹的费韫。
不明媚的夜里,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点燃的烟头在越过他向蒋今池袭来的风中,红成一点,明明灭灭。
烟味被盘剥成风的纤维,隔着校服含棉织物的布料,窜进蒋今池的鼻子。
费韫忽然停下,转身,对上蒋今池被寒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