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都是自己人,大家不要激动!”张顺伸手阻止了众人的声讨,笑道。 “这位段义士颇有忠义之心,但是言辞激烈,多半为洋僧所蔽之故。” “其所谓‘天主’、‘上帝’者,盖我之上古所谓‘天’‘道’‘帝’者也。” “其名虽异, 其理一也,诸位且勿多虑!” 众人闻言一愣,一时间脸色各异,纷纷沉吟,琢磨其张顺的心思来。 什么意思? 舜王这是要支持天主教,抑制儒家,还是支持儒家,抑制天主教? 一种思想理论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思想理论,其背后隐藏着深刻的厉害关系。 舜王欲何去何从, 自然关乎到身边所有人的利益。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那段衮闻言却欣喜若狂起来。 原来“补儒”、“超儒”本是天主教来中国传教的主要战略。 其具体措施便是借着“补充儒家不足”的名头进行传教,对中国传统的一些观点进行改头换面、偷梁换柱,最终达到“超越儒家地位”的目的。 如今看了就连大名鼎鼎的舜王似乎也没识破其意图,自然大事定矣。 然而,就在这时韩霖却苦笑了起来。 张顺对天主教的态度他已经知之甚详,所以无论后面会说出什么话,他都不会有任何意外。 果然,只听到张顺继续笑道:“大西人愚昧,枉以己心拟天心,僭称‘天主’、‘上帝’,实在是狂妄自大之徒。” “其天者, 无识无虑, 道法自然, 焉能以人心度天心乎?” “你......”段衮闻言不由又惊又怒。 打蛇打七寸, 挖树先挖根。 天主教来中国传教之时,试图用宗教意义上的“上帝”来代替哲学化的“天道”、“上帝”,那么张顺便故作不知, 反过来用中国传统的“天道”、“上帝”哲学化宗教上的“上帝”。 “你问我信不信上帝,我当然信上帝!”却听张顺笑道。 “但是我信的是那个‘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上帝。” “是那个‘天者,理也;神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帝者,以主宰事而名’的上帝。” “是那个‘天子祠天帝,公侯祠百神,自卿以下不过其族’的上帝。” “而不是那个‘枉以己心拟天心’的上帝,愚夫蠢妇膜拜的上帝,假借上帝之名行个人之实的上帝!”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中国古代的帝王除了世俗的帝号以外,还有一个“天子”的名号吗? 中国自个以来不是没有自己的至高神,而是有一个高到连公卿大夫都不配祭祀的至高神。 这个神就是昊天上帝,或者被称之为天,或者被称之为天帝。 其名虽异,其神一也。 此神天下人皆可信之,然而具有祭祀之权者唯有一人——那就是当朝天子! 故而圣天子能敕封天下神灵, 故而在民间传说中得到宋皇敕封的“包青天”包拯可以“日审阳,夜断阴”,故而一旦百姓士绅对当朝皇室失去信任以后,谓之“失天命”。 所以在封建社会,只要有教皇存在,无论天主教的传教多么小心翼翼,其和儒家乃至当朝天子的冲突是必然不可避免的事情。 因为,中国的信仰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帝”,中国的教皇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子! “你......你!”段衮听了张顺这一番话,顿时脸色大变。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张顺,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噗嗤”一声喷了出来了。 “段兄,段兄!”韩霖一见,连忙上前一步扶着了段衮,连声唤道。 结果不曾想,这厮两眼一翻,居然当场昏死了过去。 “舜王......”韩霖一边扶着昏倒的段衮,一脸无奈的看着张顺。 这叫什么事儿! 您就当着众人之面,把立了大功的天主教教徒段衮气昏了过去? 张顺见状也不由摸了摸鼻子,他万万没想到段衮还给自己玩这一手。 虽然自己舌灿莲花,辩倒了此人,但是他却不讲武德,竟然直接昏死了过去。 好歹张顺也是一方之主,这事儿传出去好说他不好听呐! 张顺本来也有借助天主教徒引进科技的心思,自知这事儿做的有点过了。 他连忙上前两步,低声解释道:“段义士太过心急,居然当场要和儒生分个高下,岂不自取其辱?” “本王天大的能耐,还敢得罪天下士子不成?” 韩霖闻言一愣,顿时也反应了过来。 且不说张顺本人倾向如何,如今义军正是用人之时,舜王手下重臣又几乎个个都是儒家出身。 段衮这个时候逼他表态,向儒家发起挑战,结果可想而知。 “舜王所言甚是,日后......日后有机会还请助我......助我一助!”韩霖沉吟了一个,要了一个含含湖湖的保证。 说实话,韩霖经过先后两次天主教徒和舜王张顺交锋之事,如今心思却隐隐有了变化。 原来和段衮、高则圣这样虔诚的天主教教徒不同,韩霖在学习天主教之时,却是有很多变通和妥协之处。 比如依照天主教教义而言,中国古圣先贤无疑是异教徒,要堕入地狱。 与之类似,在西方天主教徒但丁就在《神曲》把异教徒苏格拉底、柏拉图等圣贤放入地狱第一层。 这对自古以来祭祖敬贤的中国人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故而,韩霖曾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声称“古今帝王圣贤,皆天所生以治教下民者”。 也就是认为古今帝王圣贤都是受命于天主,而治教民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