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身边少年脱下面具对着环洞坐下。
“作画?”江厌鸯挑眉,她早已料到结果,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纸上勾出几笔,“你可知找我作画,要以有价之物交换。”
老人沉默一会儿,严肃盯着赵暮晨良久,才迫使他交出了匕首,“老衲既然前来,便自有东西交换。”
言尽,他便通过破洞,将匕首传了过去。
那是一把短刀,弯似月牙,细纹绕丙,金丝镶鞘。
江厌鸯眼睛一亮,伸出一半的手连着声音都在颤抖,她垂眸尽量掩下眼底翻涌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过匕首。
木窗敞开,清风吹来,烛火暗淡闪烁,女子的影子映照在了屏风上。她侧着身子低头沉思,发丝飘逸,高挺的鼻梁暴露出来,绝颜惹得人移不开眼。
“这把匕首,你从何得到?”江厌鸯仔细摸了摸刀柄,暗光下,一个细小的“江”字在刀柄上显得格外注目。
“老衲在市上无意买来的,”老人目光犀利,看向环形洞口,“姑娘可是认识?”
江厌鸯一眼便认出,那是她爹爹终年保存在床头的匕首。战乱时,一场大火烧毁了庭院所有,想不到家中之物竟被江湖份子掠夺买卖!
上一世,她并未留意这匕首,只把它当做有价值的财物。在赵暮晨等人离开后才迟缓想起此物真实身份,压根没来得及问个究竟。
“觉得别致罢了,好奇出处。”江厌鸯若无其事地放下匕首,端正坐姿,拿起毛笔继续垂头画了起来。她深知对面两人来历不凡,枉然暴露身份对己不利,只能慢慢套出话语。
闻言,老人脸上流露出失落之情,疲惫的双眼垂了下去。他不适地动了动身,捂着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黑血。
“枫叔!”一旁的赵暮晨赶紧扶住了往后倒去的老人,泪花打湿了鸦睫。
江厌鸯赶忙前去查看。
只见老人躺在少年怀中,口中喷出大量粘稠黑血,浸染了衣衫。他伸出手指,奄奄一息地指向江厌鸯,口中喃喃道:“画…”
江厌鸯旁观者清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这一世,好似变了。他本不该在此临死的,像是受到什么刺激急火攻心,才使得伤势加重。不过也好,他死了,便没有之后的祸事。
“…十七姑娘,”老人奋力说道,拼尽全力伸出手,似是妄想要冷面观望的江厌鸯握住,而她却没有如他愿。
老人眼见如此,便放弃念头,顾不得喷涌而出的黑血,咬牙看向她道,“请你帮我…照顾好‘孙儿’,江家…”
听到最后二字,江厌鸯心头一颤,不明显的哀情从眼中流出。她忙从桌底托出药箱,拿出纱布扔给抱着老人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年。
赵暮晨一得纱布,便立马擦去老人嘴下的黑血,与其对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江厌鸯跪蹲在两人身边,从箱中翻找出一个不大精美的瓷瓶,倒出一枚丹药,就要给老人喂下,却被他开口阻止:“…没用的…太晚了。”
身上之人如雨般落下的泪水划过脸颊,他眉眼舒展,慈祥地伸手拂去赵暮晨眼边的泪水,虚弱的气力无不彰显着他的痛苦。
老人对着赵暮晨释然一笑,忽然转眼看向江厌鸯,改口唤道:“…江姑娘…请帮我把一副‘孙儿’的画像交于景安王爷…另一副存好…江家尚存有遗孤在东门集市…用我身上有用的东西…求你…收留‘孙儿’……”
止住的黑血猛然从老人口中涌出,他话音终止,抬着的双手忽地落下,似乎没有了气息。
“…枫叔,枫叔!”赵暮晨嘶吼一声,晃了晃怀中之人,得知无力回天后便慢慢止住泪水,哽咽着拭去他脸上的污血。
江厌鸯还停留在被唤真姓的震惊中,呆呆的没做任何反应。
“快找!”一声呼喊划破夜空,人马齐奔的脚步震破天地。
江厌鸯猛地回神,站起身去,灭掉了屋中所有灯火,“别出声。”她回眸,低语提醒身后之人。
赵暮晨闻言屏住呼吸,戴上手边的红狐面具。
他还算明事,江厌鸯便松了口气。
离秋阁来人甚多,江湖朝廷子弟皆聚一堂。表面打着杂技院幌子,背地里却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嘴上虽无人提及,但世人都知此背后有大势力掌管。外头兵马定是来抓拿赵暮晨,但现已夜深,离秋阁众人已离去,他们也不敢进来。
明月悬空,夜色朦胧。江厌鸯深吸一口凉气。她明白这一世若想平安,借手杀了赵暮晨还不够,只有退隐江湖,才能避免卷入朝堂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