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幺初明白,战事总是这样突然,叫人猝不及防,一国国君不能乱,军队的将领更不能乱,比的就是应敌的速度和冷静。
又是落日熔金,其实今天天还不错,林幺初本想着等景南浔回来,与他一起去街上新开张的容记点心铺的。
现在看来,恐怕是没机会了。
她只是道:“先去吃饭吧,走吧。”
他牵着景南浔的手,一起去了北骑营的食堂。
北骑营食堂是大家共用的,没有人例外,分成一个一个的大圆桌,一桌十个人,座位不定,高兴坐哪就坐哪。
景南浔习惯坐在东南角的那张桌子上,长此以往,虽然座位不定,大家都认定了这便是景南浔的位子,没有人会去抢。
伙夫给景南浔上菜,景南浔便问:“消息都知道了吧。”
伙夫点头,居然没有任何的恐惧,云淡风轻:“知道了将军,忙完这一顿,我也要去给家里写信啦。”
景南浔:“去吧,写长写短都好,告诉家里一声。”
伙夫笑着,拿额上毛巾擦了擦汗:“好嘞。”
林幺初瞻顾四周,这些将士,仍旧推杯换盏,笑语吟吟,与昨晚毫无不同,恍若根本没有战事发生,似乎去异域他乡只是从食堂到校场那么简单。
迎面金风玉露走来,哥两个虽是双生子,却还长得不太一样,很容易区分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金风很自然的坐下道:“将军,烧退了吗?”
景南浔:“退了。你们药吃的怎么样?”
玉露往景南浔碗中放了个白花花的大馒头,他声音高亢:“好的很,本来也没多大事。将军退了烧,要多吃点补充体力,明儿还要领军呢。说实话,我还有点期待,金风你说,咱们有多久没跟着将军打仗去了?”
景南浔一拍他的肩膀:“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就开始期待了。”
玉露将手中馒头掰成两半,还往馒头里夹了片熏肉,心满意足地塞到嘴里:“管它刀山还是火海,也得去了才能知道。”
金风也道:“说得好,咱们武夫上战场,本就是为了拿军功的,上回没拿成,这次回来,必须拿几个功勋回来!兄弟们说是不是?!”他回头朝着其他士卒动员道。
“是!”
“说得好!”
景南浔握着酒杯,便问道:“这一仗打赢回来,你们都想要什么,大可今日一并说了,到时候报军功来换!”
底下便炸开锅:
“我要个新腰带!”
“我要休假三天!”
“我要金银财宝!”
“我要个新媳妇!”
此话一出,全场突然安静了。
(哈哈!)
那名要媳妇的小士卒以为说的话没出息,觉得丢面子,吸得了众人的目光,便自己打自己的嘴,大家爽朗笑开,其实并不是在嘲笑他。
他旁边一人道:“笑什么,我也想要个媳妇呢!”
有人起了头,便掀起了一阵浪:“我也是!”
“我也缺个媳妇!”
甚至还有人狮子大开口:“我还想要个像王妃这样的漂亮媳妇儿呢!”
林幺初耳朵尖,瞬间脸红了。
景南浔起身,举起手中酒杯,士卒们也一同站起来,举起自己手中酒杯。
“好,等此战大捷,今日要媳妇的,本将军都给你们找,过时不候!”
“喔噢好!哈哈哈……”
大家举杯而尽,畅饮了一番。
景南浔道:“还是老规矩,吃完饭,去喝摔碗酒,摔得越响越好,喝完了回自己帐里写信,然后,就早点睡吧。”
“是将军!”大家齐声道。
待晚饭吃完,在一处篝火处,士卒们排着队领摔碗酒,一口饮尽,豪气的将手中酒碗摔向篝火,残余的酒水助长了一刹的焰苗,将火燃得更高。
“诶诶,一人一杯,不许贪杯,你再把别的兄弟的份给喝了。”负责分酒的将卒道。
将喝完酒的小将只是嫌自己摔的不够响,想再来一次,可一人一杯就是一人一杯,他也只好作罢,转身拍拍排在自己身后的那位兄弟:“兄弟,摔响点啊,就一次机会!”
他们肩头一碰,就算是口头交接过好意了。
林幺初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在战事的军营,是这样的场面吗?
她要也是景南浔麾下的兵,也愿意跟随他,信任他。
可,自己的夫君,即将去前线了,而自己并不能去。
原来,到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不能与他并肩。
夜一点一点暗下去,黑的纯粹,今夜的月,是离人月。
景南浔拎着两坛酒,牵着林幺初的手来到营帐后面。这里没有人经过,只有几个高高的谷堆。
林幺初好奇的问:“这谷堆,是什么意思?”
景南浔回答的很自然:“五谷丰登,希望农夫们都有好收成。”
“军营里也会讲究这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对于打仗很重要。我带你上去。”
他一手环住林幺初的腰,三两步便飞上了谷堆,二人坐稳,景南浔给了林幺初一坛酒,帮她打开了塞子,霎时酒香扑鼻,袭人味蕾,闻得出酒的醇,情的浓。
“喝吗?桃花酿。”
林幺初逗他:“这次没有再掺水吧?”
景南浔一笑:“不敢再小瞧夫人,绝对正宗。”
林幺初双手捧起酒坛:“干杯!”
“嗙”一声,二人酒坛相碰,月下对饮了一口。
景南浔惬意的躺下,右脚搭在左膝上,双手枕在头下。头顶便是凉凉的月,身旁便是柔柔的人。
他从前以为,在时间很珍稀的时候,应该要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才算珍惜到了,才算不浪费。可现在,哪怕只是两个人一起赏赏月,饮饮酒,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觉得便是在做人生最值得的事。
林幺初突然回头道:“营里的将士写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