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全境都是草原,只靠南占据一段白山的山脉。其都城全城正矗立在这条山脉之上。这一日上午时分,经过多日跋涉,远远的,便见到一座白色宫城,折射闪烁着光芒。在一片绿色草原之中猛然见到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一片蜃景。众人抬头赞叹了一回,循着这光芒到达了全城。城门外,庾王后派来迎接的礼官早等候多日了。
礼官问明了身份,殷勤将他们接入城中,安置在了官驿之内。第二日一早,张昙被宫使接引,来到了安国王宫。
安国王宫通体以白石砌成,阳光之下极显锐利剔透。安国境内并不产白石,这些据说全是耗费重金,从康国境内的白山石场采购而来。
安国王宫并不似高昌王城一般宫门重重。入了宫门,张昙便被引到王后宫殿,通报的宫人刚刚进去,便见有人迎了出来。张昙的表姐,庾昭阳亲自迎了出来。
她走下白玉台阶,身后跟着数名宫人。这其实是张昙自十数年前参加表姐的送婚礼后第一次见到她。然而即使这么多年未见,表姐的身影刚刚出现的那一霎,张昙已然认出了她。
她笑着迎了上去,刚刚近前,还未行礼,便被表姐一把搂住:“昙儿!”
张昙霎时就红了眼圈。
庾王后红着眼,松开张昙,仔细看着她:“长大了,长这么好看了!”又问:“舅舅身体还好吗?这么多年不能回去看望他......”
张昙忍住泪,一直含笑点头:“都好呢!姑父也好,表哥也好。他们都很挂念你。”
听到张昙提起父亲和弟弟,庾王后更加忍不住。虽然身为王后,却到底是远嫁,这份思乡之情不触发还好,一旦触发,便如排山倒海一般,几乎将人淹没。
眼看表姐妹二人相对泪眼,庾王后身后的一名宫人上前来缓声劝道:“王后,张娘子长途跋涉而来,想是一路辛苦,不若入殿内,坐下来慢慢详谈。”
庾王后听言,便收了眼泪,道:“是了。走,咱们进去,让姐姐好好款待你。”
说着姐妹二人携手,一同步入殿中。
殿中虽也以白石为墙,然地上铺了大片各色地毯,又有帘幕垂挂,加之各类摆件,颜色倒丰富温暖许多。
这处宫殿是安国王夫妇日常坐卧起居之处。“你姐夫此时在前殿,过一时就过来了。”庾王后将张昙送入座中,自己也坐下来。宫人秩序送上了茶点和鲜果。
坐定后,张昙将携带的高昌王和表哥给表姐的信件奉上,又将礼单奉上。
“这是姑父给你的信,这是表哥的。还有姑父给你和姐夫孩子们都准备了礼物,这个是单子。”说着又奉上一份单子:“这是我准备的礼物。礼物寒薄,别嫌弃。”
庾王后嗔怪的瞪了张昙一眼:“你如今倒是长大了,这种场面话也说得了。”
张昙一笑。
庾昭阳命人将礼单都收了下去,先看父亲的信。父亲的信总是叫做女儿的红了眼圈,庾昭阳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意,沉默坐了许久,稍微平复之后才又看弟弟庾昭明的信。
看过了弟弟的信,她又将父亲的信重新看了一遍,掩了信,又细细问了一遍张家情形,然后才问父亲高昌王和弟弟庾昭明的情形。张昙一一说了。末了,庾王后道:“自接到昭明的来信之后,我便日日盼望着,今日终于让我盼到了。”
张昙笑着还未说话,便听表姐话音一转,问道:“只是那时我便疑惑,你为何忽然要去焉耆?”
来全城这一路上张昙已知这个问题她回避不了。想了想,还是将先前对高昌王说过的一番话重新说了一遍。然而,也许因为她们是平辈,又因为都是女子,庾王后听后直接道:“你这话显然是哄人。说,到底是为何?!”
张昙很有些结舌:她印象中表姐是个很温柔婉转的人,怎的原来言辞如此锐利吗?
她无奈笑了笑,道:“表姐,我没哄人,真就是为了找那金精。”
庾昭阳疑惑道:“你姐夫派去参加捷尔金节的使臣回来带回了父亲的信,信中说到有意聘你为媳。难道竟没和你说吗?”
张昙再想不到有这句话,心中一疼,竟无法说话。
庾昭阳见状,一双细眉猛然一蹙:“我便知道必定另有缘由!”说着她猛然立起,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带着笃定的口吻道:“必定是那博王后从中捣鬼。昙儿不怕,你与我细细说。我如今虽然身在此地,但也自有办法去整治她!”
张昙不得不道:“阿姐,没有人从中捣鬼,实是我自己决定要去焉耆的。”
庾昭阳并不相信:博王后能在她母亲仅过世一年之后就嫁给父王,手段端的了得。如今只怕是张昙年纪小,又面皮薄,吃了亏还不好意思说出来。
“难道张家无人,竟要让你亲去?”
在表姐的步步追问之下,张昙几无招架之力,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忽然宫人报大王来了,接着安国王阔步走了进来。
张昙起身行礼,喊了一声“姐夫。”
安国王听着这个称呼,哎呀一声,忙道了免礼,接着哈哈一笑:“万没想到居然还能听到王后的娘家人喊我一声姐夫。”
这话说得突兀,张昙笑看着表姐,庾王后这时拉过张昙,向丈夫道:“你也够了,一件小事,逢人便说。”
说着向张昙道:“你别理你姐夫,他一贯好开玩笑。”
这时安国王也笑道:“表妹别多礼也别怪。我与你表姐玩笑呢。”
张昙也不深问,笑着重新坐了下来。
安国王也问过一遍张家和岳父家情况,张昙一一又说了一遍。说完了,庾王后道:“刚刚我正问她为何要去焉耆,偏偏不说。”
张昙面上微笑,心中实有些为难:刚刚她便不好说得,如今安国王在,更不好说了。
安国王人长得粗狂,心却细,看出了张昙的为难,向妻子道:“表妹远道而来,刚刚见面,你就问这许多,如此心急。既见到了人,总有机会慢慢说。”
“说得也是,”听了丈夫的话,庾王后向张昙道:“我收拾了一处宫殿,你便住在宫中,我们好好说说话。”
张昙应了。又说了一时,宫人来报宴席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