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东刘村也跟浅水湾一样变化那么大么?回去只她跟顾屿两个人,路上时间该怎么熬呢?
顾屿在谷雨前一天的清晨敲响她的门,彼时她正在电脑前写方案,桌上摊了一堆草纸,密密麻麻都是不成型的想法,还有随手记的资料。
顾屿随意一瞟,看见“大棚采摘”、“皮影戏”、“全域旅游”等字样。
“想得不少,这是假公济私?”顾屿食指指向她电脑屏幕,他们都太过熟悉,方案中“东刘村”几个字显眼得惊人。
“你的老家,关我什么私?”付惜禾关上电脑,一副公事公办的坦荡神色,“只一个浅水湾太不够看,吸不来人,不如农文旅协同,浅水湾离东刘村比较近,可以一齐发展,优势结合。”
顾屿闻言嗤笑:“付惜禾,鸭子嘴都没你的硬,我猜……你在选浅水湾的项目时,就没打算把东刘村刨除在外。”
“随便顾老板怎么想,我就是个小打工人。”付惜禾耸肩。
她说打工人时,顾屿又想起她的微信名:“行吧,小付伴旅,现在请你收拾下东西,一刻钟后我们出发。要了解东刘村,还用得着上网查?回去亲眼看看比什么都强。”
付惜禾简单带了两件换洗衣物,很快轻装出门,顾屿正倚着车门等她。
上次他这样等她还是她把话说开那晚。
付惜禾往后座走,顾屿抢先一步接过她的小包丢到后排,另一侧躺着他的包,又小又瘪的两个包共享后座的大平米,成功把她一个大活人挤到副驾驶。
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个小三明治和一盒牛奶。
是她高中最爱的牌子。
付惜禾侧头睇他,他避重就轻:“嫌小?少吃点,给猪肉炖粉条省着肚子。”
猪肉炖粉条是顾屿奶奶的拿手菜,大锅底下添柴,大块猪肉下锅,肥的不腻,瘦的不柴。农村做饭没那些“炖煮几十分钟即可”的说法,需得人在锅边守着,时不时掀开锅盖翻搅几下,用筷子戳戳肉块查看熟度。
每次揭盖肉的颜色都不一样,付惜禾很喜欢看猪肉慢慢变熟的过程,之前还曾没见过世面地拿着手机乱拍一通。
不止猪肉炖粉条,顾屿的老家她觉着处处都好,难怪顾屿说那里是世间最美的地方。
这世间总有一处,即便它破旧、杂乱、在别人眼里乏善可陈,你却始终觉得它有着无与伦比的好。
这样的地方大多数人谓之故乡,她叫它顾屿的家乡。
想到猪肉炖粉条,付惜禾咽了咽口水,难得有些孩子气:“那这三明治我不吃了。”
顾屿闻言失笑,语气带点宠溺,哄小孩一样:“听话,少吃一点,别把胃饿小了,得不偿失,实在不行一会儿给你买条山楂糕开胃。”
付惜禾也就是开个玩笑,这几年她的胃不大好,早餐不能省。
她离开祝家多年,细嚼慢咽的习惯始终没改,小口小口啃了一半,把剩的包起来准备晚上吃,不妨旁边开车的人兀地伸来一只手把她咬剩的那半夺了过去。
三明治总共就没多大,顾屿开车拿东西不方便,直接一口塞。付惜禾抢都来不及,气鼓鼓地把身子扭到车窗那侧,懒得理他。
顾屿偏不消停,说嘴里太干,跟她要奶喝。
念在他开车有功,付惜禾虽然忿忿,还是给他插了盒牛奶递过去,顾屿直接低头就着她的手喝。
他凑过来的动作太自然,付惜禾恍然生出种错觉:好像他们是一对即将回老家探望老人的小夫妻。
这还不够,在反应过来后,她竟有了个更可怕的念头:若当初没分开,两人现在大概真的会是一对小夫妻吧……
真逊啊,顾屿才出现几日,她就被闹得连幻象跟现实都有点分不清了。
幸而东刘村距他们下榻的宾馆很近,不多时付惜禾的胡思乱想即止于旧地重游。
从柏油大路转到村中土路需驶经一道长长的斜坡,付惜禾对这斜坡印象深刻,六年前她过来时斜坡刚抹过石灰,光鲜靓丽,如今却遍布凹痕和辙印,连它也不再年轻了;
土路两旁的玉米秧有人高,从路中望去绿油油一片没有边际,路上偶有行人往来,打照面时会互相问候,不似市里,大家对面不识,也识不过来;
熟悉的银灰铁门,过年张贴的福字早已褪色,两张福字前各立着一位老人,顾屿的爷爷奶奶翘首以盼,在等他们回家。
有人在等她回家。
付惜禾眼眶发热,又一时情怯,迟迟没有下车。
还是顾屿的奶奶从外把车门拉开,看见她笑出几道褶子:“哎哟我的小姑娘,六年没来家里了。”
“锅里肉已经炖好了,一会儿吃饱了消消食咱们去小卖部买零嘴,前几天我还看见你爱吃的那个片糖。”顾屿爷爷在一旁说。
多好,真的像她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