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铺开,白色的挽联随飞飘动。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儿浓重,呛得人直皱眉头。
三五日的热闹过后,远处的高地上,黄土新翻,坟茔一座。
“来,多吃点儿,你看你瘦的厉害。”舅母夹了一尾虾放在周一的碗里。桌上的气氛沉闷的可怕,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儿子,递给他一个眼神。
唐哲点点头,倒了杯果汁,圆桌转动,果汁很快到了周一面前。
“姐,回来这几天辛苦你了。”周一和苏舟回来的这几天,忙前忙后,帮着他照顾上门吊唁的客人,去采买短缺的货物。
于情于理,当得起他一声谢。何况,他爸一直拿她当亲女儿对待。
“啧!有钱就是不一样啊,喝杯果汁儿都不用自己动手。”周浩抖巴抖巴腿,斜眼睨着周一,拽得二五八万。
“有些人啊,就是会捧人家的臭脚。”他抽出一根筷子,将碗敲地叮当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住得起这样的房子不就是靠她。可惜啊,有些人对自家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唐哲砰地隔下筷子,指着周浩鼻子道:“你......”
幸好他母亲将他拦下,着急打圆场:“算了,算了,还是个孩子,和他计较什么。”只不过脸色也不大好看。
唐哲气极:“都二十了,谁家有这么大的孩子!”
“分不清场合,成天瞎说!”周全一巴掌拍到周浩肩上,出声喝止。
雷声大,雨点小。隐隐有纵容的意味。
这种日子又闹成这样,周全不太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周浩可不管这些,从他这个姐姐回来他就心气儿不顺了。一家子在她面前不敢说话,搞得跟欠她百八十万的。
当初她要走,可没人赶她。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怒喝:“我说错什么?她是菩萨吗,自己不会倒?”转头他又恶狠狠地盯着唐哲母子,“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心里那点小九九真当我不知道呢!”
不就是想和周一搞好关系,方便套取更多的好处。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他很是得意,一副看穿所有人的样子,“怕她最后挂心的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没钱花?”
唐红拽住周浩的手,目露恳求,嗫嚅道:“浩浩,别说了,妈求你。”他们家自从18岁就没管过周一了。她复读、考大学他们一分钱都没给过,没脸再说周一了。
她怎么不心疼,那也是她的孩子啊!
苏舟在席间一直没说话,听到周浩那些狂语,他才明白18岁以前的周一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父亲偏颇,母亲懦弱,自己的亲弟是个混球。
他在桌下用力地攥紧周一的手,但他也知道周一一向不爱旁人插手她的事情,他只能向她投以鼓励的目光,给她一些力量支撑。
掌心温热,周一感受到温暖,情不自禁地回握住他的手,再抬眸扫视一圈桌上众人,微微叹了口气。
八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一如既往的让人心烦!
她放下碗筷,冷眼直视周浩:“上大学了?脚下这款最新的耐克球鞋要一千六吧。”周一视线缓缓上移,“啧,身上的防水夹克怎么着也得两千吧。”
周一冰冷的视线每上移一分,周浩便微不可察的抖一下,好似那个恶狠狠的放狠话的人不是他。
“我穿什么要你管!”他咬着牙回道,眼中满是轻蔑。
周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击两下桌面,红唇微张,“上大学的孩子应该很聪明吧?我来考考你。”
她纤细的手指拨动腕上的里查德米勒红金腕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什么意思?”周浩知道这不是一句好话,可眼下这情景,他不知道周一说这话的意思。
还是那个蠢货!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周一心下叹气,觉得没意思极了。
“意思就是,你浑身上下穿得用得都是我的钱。”周一双手交叠,慢条斯理地道。
和蠢货说话就是这点不好——累人。
周浩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拐着弯骂自己。
他低头看了球鞋一眼,急红眼了,“你放屁!这都是我爸给我买的。”
“是吗?一个长期失业在家的人能买得起?怕不是学费都给你凑不齐吧!”她笑着笑着渐渐阴郁起来,压低声音问道:“你说是吗?妈。”
唐红心虚地撇开眼,不敢直视周一的眼睛。
周一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的妈妈啊。她听她的话去相亲,每个月给她养老费。到头来,还是比不上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周浩花着她打给唐红的钱,她能不知道?无非是不想多计较罢了。但她不计较不代表允许他蹬鼻子上脸。
用老娘的钱还敢触老娘的眉头,给你脸了!
苏舟扯出一张纸仔细地给她擦手,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凑在她耳边说道:“我们该走了,不然赶不上飞机。”
“既然都这么有骨气,以后那就一分钱别花我的。”她理了理裙摆,冷冷丢下一句话拉住苏舟的手大步走出小院。
“拽个屁啊拽!”周浩手插在裤兜,忿忿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老的就识相多了,毕竟现在家里的好日子全靠周一了。弯个腰道个歉,咋不又是亲亲爱爱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
周全立马起身追了出去,可惜周一没为这虚假的父女情留下前嫌尽释的机会。
一如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