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上挑的美目,直勾勾地看进她那双墨黑的眼底。
说:“你还是坐下像个人说话吧。”
江秀雁轻笑,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秦惠妃的婢女春娥已递上小巧松软的软垫,放在桌上。
秦惠妃自动自觉地伸出雪白的皓腕。
露出白得几乎透明,可见碧青脉络的小臂。
江秀雁屏息伸手,三指覆上,一如往常把脉。
淡漠地说:“老样子。”
秦惠妃不悦地嘟起红唇。
道:“怎么又是老样子,本宫喝了这么久的药还不见起色。”
“惠妃理应知道个中缘由。”
江秀雁没有多言,一脸平静。
“本宫……怎知。”
秦惠妃原要大声斥喝,但见江秀雁不见平分异样,知道她查出了过去往事,神色转趋平淡。
江秀雁抬眸,灵动有神的墨眸直视沉寂已久的美目。
对视时,更加看清秦惠妃那双冉冉而动的眼睛里,藏着死水般心思。
是久居深宫看破红尘?
她知晓秦惠妃自开春便药罐不离身。
兴许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相貌一直不变,不负担当着长安城第一美人的美名。
但作为医女被选中入宫的江秀雁,与她共度了一个春天,知道她并非徒有其名、没有脑子的美人。
不然也不能在皇帝身边,以宠妃之名活得这么长久。
但她人是不坏,可能是作天作地的宠妃派头惯了,每每突然脾气上来,真的教人难以接受。
就像她刚才步入凉亭时。
秦惠妃这时看着江秀雁神思不属,笑容越见灿烂。
是早知她一流的医术,就是想象不到断案也如此如神。
说:“你果真很聪明。但你知道的,在宫里聪明的人命都见不得长。”
江秀雁轻笑,反问:“您要眼睁睁看着别人踩着……上位吗?”
江秀雁停顿的位置很巧妙。
秦惠妃听出了其中深意。
“大胆!”
秦惠妃脸色彻底沉下去,江秀雁明显触到她逆麟。
在旁的春娥吓得噗嗵一声跪地。
江秀雁老神在在地注视着秦惠妃。
也不等秦惠妃多言半句,从怀中取出昨夜拼死保护的医案。
又道:“这是妾夜里翻查仁景宫太医署的医案。”
“是惠妃在仁景宫染病时,太医第一时间记录的病况。”
“妾把这本医案所记下的病情,与宫中收藏的医案一一对比,发现有几处细微的出入。”
秦惠妃看着江秀雁的眼神,与之前逗弄小猫小狗的神情比较,明显不同。
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艰难地开口。
说:“你可知这些话出了亭子,就不只是后宫之事。”未尽之言,是后宫的太医署与皇帝的太医署,同出一门。
“自然。”
墨眸一如走进亭子时冷静、沉着。
心想着的是,秦惠妃没有问询:你何从对比宫中医案?
江秀雁不算过于了解深宫中人的作派。
但一个春天的时间发现不妥,续等待机会到行宫搜集证据。
怎么说都好像心思过于慎密。
是深宫之中,人人都怀着七窍玲珑心是吧?
但江秀雁在这处,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你可真敢啊,倒是本宫之前小瞧了你。”
秦惠妃正眼看江秀雁后,忽然觉得这人也太有意思。
果真是在宫里头活的时间久了,什么事情都能看见。
江秀雁没有回应这句话。
看了看亭外略见阴沉的天色。
问:“惠妃可知外面发生何事?”
秦惠妃自然了悟,唇畔微勾,眼底闪过几分难以遮掩的厌恶。
嘴上淡然说:“一些小爱好,谁能说什么呢?”
“倒是真的啊。”
秦惠妃冷哼一声,漂亮的脸蛋一副“你就骗骗傻子”的表情。
说:“你给我装,你进宫这么短时间找到的事儿多得去,还要从我嘴里讨句准话不。”
“说不准,这些事儿就是你传出去。”
最后的小声嘟嚷,是真相了。
但江秀雁仅听在耳内,她不说。
“今儿皇后让人请安吗?”
平素王嘉珏是很平易近人,但抵埗仁景宫便发生有违人伦的头等大事。
江秀雁说不准。
秦惠妃这下真的对江秀雁好奇极了。
问:“你是怎么找到医案的?这么个小事却不知情。”
江秀雁困惑极了,道:“妾是医女啊。”
言下之意,是后宫发生的事,就只有宫妃才最明白。
秦惠妃心思不纯,却也如江秀雁所想,不坏。
最少,对于与她为善的人。
说:“皇后忙着处理家事,明昭仪那边也在忙,你就安生一下,先别出去把事情闹大了,引火自焚。”
引火自焚。
江秀雁心中琢磨着李琬也说过这四字。
抬头,看着秦惠妃貌美如花的脸容。
生怕事情不明不白,问:“明昭仪就是宁王的生母吗?”
秦惠妃没好气地翻白眼。
但作为皇帝还是王爷时所纳下的旧人。
还有来日方长的长久合作,细细替江秀雁恶补一些宫妃秘辛。
待江秀雁听见不少李琬也不知的内幕。
秦惠妃也说得嘴皮子乏力。
江秀雁起身,道:“天色不早,妾先行告退。”
对于她的来去匆匆,秦惠妃似是习惯了,摆了摆手。
*
江秀雁甫踏出亭子拐了个弯,听见林间传来猫叫声。
似曾相识的画面,教她的眼皮子跳了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