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树影斑驳。
将军府中,某一处宅院的卧房,一个女子翻了一个身,双眼紧闭,似在沉睡。
她在做梦,一个熟悉的梦。
似乎在一座高墙垒筑的府邸,四周火光滔天,一群手持刀剑的人,围成一列,正神情肃穆对着这边。
近旁一个衣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像是那群人的头领,他的脸庞在闪烁的火光中,看得并不真切,但他似乎很生气,举着一把剑,手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
“你让开。”他话音沙哑且低沉,咬牙切齿吐出了三个字。
“不让。”
说话的女子,像是她自己,又不太像,声音很陌生,但她能感觉到女子的情绪,既心痛又绝望。
她挡在另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面前,丝毫不畏惧已经贴近脖颈的冰冷剑锋,一字一句,无比坚定道:“你不能杀他。”
这场景,许是锦衣男子要杀另一个男子,而她,挡在中间,企图阻止。
“你若是不让,我就将你一并杀掉。”
“好啊,那你便杀了我。”
气氛降至冰点,杀戮一触即发。
她心里很难过,却对眼前锦衣男子的残忍无可奈何,但她以柔弱之躯抵挡刀剑,即便是手上和衣衫上沾上了血迹,仍与男子对质着。
“好,很好。”男子咬牙切齿,手中一震,剑脱手而出。
下一刻,眼前剑光一闪,他竟然真的刺了过来。
她心里一痛,失望地闭上眼,等待剑刺入血肉。
然而,脱手的剑带着凌厉的风从耳畔穿过,并未刺中她,而是稳稳地扎进了旁边地上,因为太用力,剑柄还晃了晃。
他果然下不了手。
这场赌注,还是值得。
心中激荡着,她仰头看着他,面容苦涩:“曈昽,你若是愿意听我的,就放了他。”
男子一步步走近,骨节分明的手揪住她的衣领,那双比夜还黑的眼睛,蓄满了不可置信:“你可知你护着的是何人?若今日我不杀他,他以后定会杀了我。”
“不会。”她握住男子的手腕,声音在发颤,“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
“你跟他什么关系,竟然如此笃定?”男子一把拽住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人拖到了一旁,手指抚摸着她的脸,放软了语气,“解意,我只是想自保,今日他必须死。”
“他不会害你,你信我……”她反扣住男子的手,一字一句道,“放了他吧。”
男子却面无表情拨开她的手,站直了身体,目光垂下来时,眼底一片灰暗。
她感觉不对,捕捉男子神情时,看到他对身后部下使了个眼色,下一刻,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冲出来四人,举着剑,纵身往地上的男子刺去。
趴在地上的男子,也在此刻察觉到了危机,想要爬起来,可惜他鲜血流了一地,失血太多,手上乏力,起不了身,根本无法躲避。
“不要杀他。”
她高喊着,同时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推开身旁的男子,往前冲了过去。
“解意!”
男子想要阻拦,可惜来不及了。
她速度太快,又因距离近,先一步扑在了地上男子的身上,四周刺杀之人,此刻已然收手不及,一把长剑,径直贯穿了她的胸口。
梦的最后,是男子冲过来的身影,还有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
“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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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醒醒,醒一醒。”
方映渔睁开眼,就看到小丫鬟那双滚圆的眼睛,眨巴着,几乎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方映渔伸手推开她,扶着额头,梦境的余韵,让她脑瓜子生疼,梦中被刺穿的胸口也还在隐隐作痛。
“如月。”她捂住胸口,声音有气无力,“帮我倒一杯水来。”
“看姐姐你这样子,难不成又做那个噩梦了?”
如月的茶水送过来,方映渔喝了一大口,才缓了一口气。她盯着如月那张小巧可爱的脸,问道:“如月,你说你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可否认识一个叫解意的姑娘?”
“姐姐,我真的不认识。”
“那什么同隆?”
“没听说过。”如月靠近方映渔,捧着她的脸,做出个悲伤的表情来,“四个月前,你溺水差点丢了性命,昏迷了半个月才醒,自此以来,你总是念叨着一些奇怪的名字,性子也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姐姐,莫不是你的身体被陌生的灵魂占了,那可不得了,我得帮你找个道士来看看。”
方映渔打开她的手,笑骂道:“我只是溺了水,又不是撞了脑袋,再说,能活过来就是万幸,做点离奇的梦,又算的了什么。”
如月认真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如今的姐姐也没什么不好,以前你总是被你那两个小侄女气得吃不下饭,上回溺水,说不定就是她们捣的鬼。不过,你现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该吃吃该喝喝,过得逍遥自在,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方映渔从小在皇城长大,也从未出过皇城。其爹是前兵部侍郎,家境尚且殷实,她的娘据说是皇城第一美人,可惜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她也因此被人嫌晦气。好在她爹明事理,理解孩子的无辜,对她宠爱备至。
只是六年前,她爹生病过世,她便寄居在大哥府邸。
方映渔的大哥,是当朝一位镇守边疆的将军,常年行军在外,府上只有大夫人和两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按理说,方映渔作为将军的亲妹妹,在这将军府中,也该受人尊敬,但大夫人并不待见她,两个侄女性格刁钻古怪,也对她冷言冷语,还时不时捉弄她。
以前方映渔想着不能给哥哥添麻烦,一直忍气吞声,直到四个月前那次溺水。
起因是那两个比她小几岁的侄女,非闹着要去游园扑蝶,大夫人身体不适,便让方映渔带着人看着她们。
那日是花朝节,来了许多名门望族的姑娘,将原本狭窄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为了避开行人,她们只能走靠近湖水的路,只是路途有青苔,稍有不甚,便会跌入湖水中。
方映渔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