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并没有生气。
回想起嬷嬷口中公子的识礼温润。
可王福不敢放松，依旧提着口气。
陈叙方练完拳觉得身上燥热，回去换了身宽松里衣，回来就瞧见那抹瘦小身影。
他从屏风后走出，抬眼皮看了眼对面缩成一团的姑娘。
不作声，转身坐在条案前。
王福只听到前头偶尔传来翻书的声音，以及青年静而缓的呼吸声。
她愚笨，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前去候着笔墨？可是不知道主子用不用的上她。
或者退到一旁？可主子没叫起身她不敢站起来。
贴着冰凉的地面的那块额头已经开始发麻。
袖缘中垂出一块布角，王福愣了下，这才想起几天前青年掉在自己身边的荷包还在她手中，而自己被关了这么些天一直没法交予。
不若就以这个为话头？
想罢，王福将荷包从袖中抽出来，双手捧着伸在跟前。
“奴之前拾到了公子掉的荷包。”
青年被前头轻轻的话声引了注意，他看向对面人手中的墨绿的荷包。
王福头顶麻痒，等着回应，心中上下个不停。
“放过来。”
对面出了声，音色平淡。
王福起身，松了口气，慢慢走过，隔了几步远伸手将荷包放在条案最边角处。
陈叙眼皮微抬，也没伸手收回。
闷意气氛再次卷来。
王福正等待着他顺势说出让她出去二字。
可等了半天也没声，心中正打着鼓。
忽的，旁边冷不丁问了句：“叫什么？”
“啊……王福。”
随之又没了声。
王福垂着头，离着青年距离虽不近，但总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制。
余光瞥到他将手中书卷放下。
“出去吧。”
王福如释重负，轻应了声是，便如逃离般往外走，可走到一半，她脑中又浮现起娘的样子。
顿住步子，脑中一热，“公子，奴想回……”
“一个个偷懒偷到眼皮底下了？是想让我扒了你们的皮！”
外头传来梁嬷嬷厉声喝斥。
王福声音猛地滞住。
抬眸看到青年俯身提笔的动作停住，正抬头看着她。
她又道无事，快步走了出来。
青年眼神若有所思打量在她逃离的身影，目光收回，又浅浅落在案角边的荷包上。
王福出来后就被人派了去后厨盯着参鸡盅汤。
煮汤做饭她拿手，但也仅限于家中糟糠咸菜，哪里上手过这等十几味珍贵补品熬煮的东西呢。
想到这，她不免得又想起家中哥哥和娘。
心不在焉的用蒲扇轻扇着火。
门外传来几片女人声响。
“你是没瞧见那女的被打成什么样，她满手血糊子抓着公子喊求，血肉模糊不说，连后背的衣裳都打进皮肉里了，肠子都出来半截！”
“啊！”
“嘘！”声音压低，“小声些，听说是大人瞧见她裸着身子躺在……啊！”
女子惊呼，吓得将怀中娄筐都掉了。
王福被这一声揪回思绪，看向面前两个余魂未定的人。
两人看清灶前人后抚着胸脯大口喘气，以为是梁嬷嬷。
毕竟这府中是上下没有不怕的。
“老天保佑，亏不是她，不然啊……哎？咱俩给吓忘了，今夜梁嬷嬷不在府中。”
那女子拍了下头，恍然。
二人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开始端详起眼前瘦弱的姑娘。
“你是新来的？”两人若有所思打量着眼前人。
王福应是。
看着面前瘦骨嶙峋的姑娘，不免得将视线往下垂了几分。
俩人又嘟囔两句什么村丫头。
随后捡起箩筐，挽着胳膊笑了声：“芙蕖整日念叨想去公子房中伺候，这下可有她哭的了。”
王福没有在意，心中还是思虑着郭庄村的茅草屋。
家中活计不少，娘总是喊腰痛，哥哥懒指望不上，娘会累坏的。
越想越沉迷，烟雾迷了她一脸，等王福回神时，发现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又湿了。
她抽了下鼻子，垂眸，用袖子擦擦眼眶余泪。
“你便这么想回去吗？”
沉冷声音从不知名处传来。
王福顿了身子，四周一扫，人影不沾，只有凉风习习。
她惊呼声。
“那便走吧。”
王福往四周都瞧了，就是没瞧见人影。
“你……你是谁？”
一墙之隔的青年将身影虚虚隐在门边。